柳梧璇噤声。
换作平常,在这个距离下,柏涓涤有信心在男人扣下扳机前,让他尸首分离,奈何方才那一箭,的的确确命中了他,只不过没伤到要害,他也成功借此蛰伏住,最终反制了对面,但是眼下的情况,他没太大把握。
家臣还沉浸在柏涓涤突然复活的震惊中,张大嘴巴望着眼前高大的二人。
“你还在等什么!快去帮他啊!”
柳梧璇率先反应过来,冲他喊着。
“剑呢?刚才还在这呢!”
家臣有些焦急,方才,他明明记得没把剑甩太远,就是为了确保能在最后关头为己方争取一个反击的机会,这个习惯是由他们的少主,柏涓涤一手培养出来的。
“什么动静!”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声响,原本应该在家臣手边的剑却神不知鬼不觉被男人踩在脚下,剑刃在周围为数不多的火烛中闪着寒光,无力挣扎。
近距离下,弩枪的威胁大大降低,然而,柏涓涤方三对一的局面却并不占优势,因为于他们而言,时间的筹码,在对方手里,他们没有谈判的资格。
柏涓涤想过,如果家臣在此刻对男人发难,即便没有利刃,也能为他创造出绝佳的进攻机会,只是恐怕要委屈他的好下属挨上一箭,他不怀疑他的忠诚度,敢冒着被家族责难的风险随他出逃的人,都是与他有过生死之交的兄弟,但也正因如此,他不会首先考虑这个方案。
“只能靠她了。”
柏涓涤如此想着,他的目光紧紧咬住男人的眼瞳,保证在他有所动作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男人却并不着急,他的性命高悬于柏涓涤威武的剑锋之上,但胜算的天平,却无时无刻不在向他倾斜。
“来人呐——来人呐——失火啦——”
古楼之上,脚步声如黑云压城之势骤然响起,这代表着,若是不出意外,柏涓涤一行人应当从伙房向古楼撤离了,可当下僵持不下的局面,正在让整个计划逐渐走向失控。
虽然临行前他就下了死命令,无论他回归与否,计划照常进行,他了解他的部下,就像他的部下对他抱有绝对的信任一样,可谁又能说意料之外的事不会发生,大家都是才加若冠的年轻骨头,难免会有几个愣头青会回来寻他。
男人的嘴角挂起一丝笑意,那张蒙在黑纱后的脸摆出一副胜局已定的得意表情,柏涓涤早就注意到男人微微翘起的眼角,但他不为所动。
“快!快!”
脚步声稀松下来,古楼中,看守监牢的匪徒被尽数调走,正是对方大营空虚之时,是绝佳的逃离机会,若是从现在开始撤离,基本上可以做到不起正面冲突,悄无声息带走所有人。
“怎么?还不跪地投降吗?”
男人玩味地问道,大概是长时间举着弩枪,他的手酸痛起来,他竟松开了握着扳机的食指,霎时间,柏涓涤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但他也并没有像家臣预料中那样择机发难,而是右手一抖,竟让墨渊无故坠地。
“生死之间,竟敢如此大意,下辈子,先学学什么叫尊重对手!”
男人抬起弩枪,枪口正对柏涓涤眉心,千钧一发之时,家臣下意识飞身到他面前,准备替他接下这致命一击。
然而,男人只是闷哼一声,连悔恨的表情都没来得及露出,便一命呜呼,身死道消。
……
“诸位!”
吕澄昂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没为自己准备任何靠坐之物,显然,有什么事情,已经发展到让他坐立难安的地步了。
“在场的诸君,无一不是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名将。”
吕澄昂在小范围内踱步,他在思考下一句应该说什么,来引出事态的发展,但许君只教了给他这么一句话,后面的内容,他得自己编,换作大殿里,他高低能多奉承两句,但是目前,他真是笑不出来。
“咳咳,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假咳过后,他一转脸色恢复常态,开始详细道来。
顿时有人被逗乐,面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几十岁的少年,席间的诸位老将只有长辈对后辈的疼爱,并无半分不敬,他的实力是在场所有人都亲自领教过的。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仅凭脑中推演,就能把大规模战争的排兵布阵算的一清二楚,最难能可贵的是,从纸上的演绎到实战运用,他能做到毫厘之差。
吕澄昂第一次展露才能之时,开国将帝龙体尚安,看过他的兵呈书过后,只留下这么一句评价:
“恰似狼宿转凡,算尽战机。”
吕澄昂此刻反常的恭维倒让众人有所不适,纷纷笑起来。
“各位前辈,终于到了那个时刻。”
“今早急报,漠西,金夏,东露曦,西露曦,甚至是雨歌以东的海上,均发现大规模敌进。”
“我想,不必多言,雨朝百姓,哪一个不是饱受战乱之苦,从血与泪中摸爬滚打,才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安家立业。”
“奈何天不遂人愿,内敌尚未清除干净,外患又至,人祸缕缕横生,此地非福地,神不庇佑,那就由在场的我们共同庇佑!”
“此战,不能惨胜,更不能不胜,要大获全胜,打出我们国家军队的精神与气势,内镇乱贼,外慑群敌!”
“说的好!”
掌声纷纷响起,与笑声一般,略显稚嫩的发言彰显男儿建功立业之志,而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他眼神中凌厉的杀气,那是在座的,在战场上嗜血多年的众将,最乐意看到的东西,正如饥饿的狼群偶然间在林中发现的幼鹿,肉虽小,但不容放过。
“目前,漠西方面,由楚巨将军领军,金夏城,傅落将军剿匪后自会驰援,西露曦暂有御雨军们驻守,雨歌东海,由我亲自统帅,今早已展开戒备,只是这东露曦,临近雨歌南腹地,暂无人进驻,各位,有谁请愿自往!”
正说着,吕澄昂不禁望向众将间空出来的一个位置,那个原本属于傅落的位置。在他原先的设想下,楚巨剿匪后打通秣陵山,进驻漠西,游走换防,傅落与他珠联璧合,共同拱卫帝都雨歌,打全盘运动战,可如今自己最得力的战将,却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尽其所长。
“唉……”
他也只好在心中默默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