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玺璇神情一挫,又转念一想,她没否认啊!他顿时轻笑起来,重新专注地看着她,“欸?那我也可以这样认为,你对于我和他,都是一样的喜欢。”
“……”少女背过身去,红着脸不说话。
“其实,我们都,”少年也脸红起来,重新牵着她,脸却羞涩地撇向另一边,话越说越小声,“很喜欢你的。”
到后面少年的话,几乎轻不可闻。可贺楼嫦听清楚了,他说,喜欢她。
她并非是初次听到这话,她曾经的未婚夫,少府大公子庆知云曾数次对她表露心意。
她那时没想那么多,这是她母亲为她定下的婚约。那未来夫婿,对她有情意自然好;没有也无事,这门婚事,代表着两大家族的颜面,她自不会自损门面;男方若不是太过愚钝,便不会不管不顾。再者,男方早已失恃,她嫁过去,高低都会是当家主母,手持府上中馈大权。
可如今,听着少年这话,如掷石入水、心湖漪纷乱;往日里他的好,悉数涌上心头,将那激得千尺浪舞、万丈歌涌……贺楼嫦不想亦不敢深思,始终背过身沉默着。
“我想快些和你成亲。”万俟玺璇见她始终无动于衷的,羞涩渐退;又学着“他”,强硬又不失温柔地扶过她,同她对视,难掩紧张和希冀,“贺楼嫦,你是怎么想的?”
可贺楼嫦久久不语,万俟玺璇沉不住气了,有些难过和委屈,但更是坚定,“不行,你休要再默不作声的,我今日一定要得你一个准话。”
至于他怎么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了,反正她应了最好;不应,他就当不知道、没听到。反正,他们日后就是夫妻!
“那你倒是先说说,你自个的文书。”贺楼嫦忽的叹了口气;这人,除了他第一日所说的“璇琅”、“江湖人”、“四海为家”,她对他可谓是一无所知。
“呃,这个啊,我没有啊。”万俟玺璇有些心虚,实在是他和“他”都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他和她,就平平淡淡地做一对山源夫妇,细水长流的就好啦!
“那你是从石头蹦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化身?也自始至终都是你自生自养的、不需要别的教化就成了如今模样是吧。”贺楼嫦越说越气,还说喜欢她、娶她,最为基本的这些都不告知……等下!
贺楼嫦面色渐沉,嗯?他很不对劲,还是说……
下一瞬,少女猛地推开他,疾声厉色,“你!你难道是要我做你见不得人的外室?!”
“啊?你!你、你你不应就算了!干嘛拿这腌臜话!这般诬赖埋汰我!”万俟玺璇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惊愕极了,合着这么久以来,他在她眼里居然就是这种人吗?!
眉眼精致的少年不禁红了眼,委屈巴巴地控诉她。
“……那你倒是说啊。”见他这样,贺楼嫦缓和一下语气,但还是带着薄怒,倒叫原本略感凌厉的五官、清冷的眉眼,淡漠不显、粉腮渐现。
“我……”万俟玺璇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在心底疯狂喊了几遍那个“他”,可还是一直都是他在承受着、“他”留给他们未来妻子的谎言惊雷。
可恶,这厮在装死,自个挖的坑净叫他来填跳了!
贺楼嫦彻底冷下脸色,转身欲走;万俟玺璇赶紧拦下她,有些底气不足,“我、我说!但你,可莫要生气。”
冷若冰霜的少女一言不发,径直走去。这让少年一下子气短,急急跟上并喊出,“我全名叫万俟玺璇、炀国梓州文清人、年幼便成了孤儿被一邪医炝冶老怪讨了去,习得医理、俗务和武艺,他死后我就、就这样了。”
万俟玺璇自贺楼嫦后背紧紧拥住她,说得又快又急,“你、你莫要再气了好不好?这个也绝对没有下次了。”
“……万俟玺璇啊、”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贺楼嫦反倒冷静下来了,“松着些,我想坐下说话。”
“呃好。”
两人重新坐回去,贺楼嫦沉默地看着远方,万俟玺璇则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怎么习得这一身的好绝技?”她依旧望着远方,话说得像是风的低语。
“是那邪医,想要个试药人。”万俟玺璇也渐渐平静下来,“他见着年幼的我,自娘胎里就带有不足之症,羸弱多病;又失了双亲,没人愿意管我这药罐子,已经半死不活的了,一时之间就让他来了兴趣,想同此较量一二,来看看自己的医术境地。”
“那老头是十足的医痴,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我只能自己磕磕绊绊的,学会了俗务。”他说着,她听着,远方飞鸟入山峦,带起云淼碧玉一片?。
“后来,他似乎习惯了我来做这些,也时不时给我教授些许。我自是聪颖的,一点就通。”他说得很轻快,可贺楼嫦却不这么认为,一个羸弱稚儿,本就是他人手下的试药物品、奴仆,生杀大权握于他人手中,其中恐早已经了多番……别的什么才脱胎换骨罢。
万俟玺璇说起炝冶老怪时,谢意是多于恨意的,是老头的百般折磨造就如今的他。这可不代表他会忘记老头十多年来加注在他身心上的折磨,一剑了结了老头便是他念在那一份痛苦而畸形的教育之恩上了。
也是因为到后面,老头同他,不是他死就是他活。就因为自己长大了有能力离开了,那老头哪怕是要毁了他,也绝不叫他离开半步。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他就会像上一世那样,被老头从头到尾地废掉,残缺着躯体,苟延残喘又是数年。
他牵过她,没再出声;她也随他去,只静静坐着;两人一起,安静地望向远方。
久之,贺楼嫦方才回握了握他手,温声道,“……走吧,该是炊事了。”
“嗯,这便去。”璇琅应了声,随即放开她手,望着浴堂中净房方向看了看。
贺楼嫦会意,面色渐渐赧然,默默回了屋内。等她再出来,璇琅已经在庖屋里头忙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