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黑夜中的光源很显眼,所以伊蕾娜没有花多少精力就顺利来到了那里。
正如琴所说,这里燃烧着篝火,但两具干尸倒在一边,看样子已经死去有些天了。在沙漠这种干燥的地方,他们甚至没有发臭发烂。
依稀可以看出来死去的大概是一男一女,大胆猜测一下他们应该是夫妻吧。
但如今已是亡命鸳鸯。
虽然被琴说中了有些不甘心,但伊蕾娜还是乖巧地去摸摸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可以用得上的东西,毕竟嘛——他们都死了,他们用不上了,就留给还在人世的人用呗。
等下我给他们好好下葬了,就当是提前获取酬劳了。
但翻遍全身,他们身上也没翻出什么东西,倒是翻出了一个小本本,一支墨早就干了的笔,其余的东西,都是比如已经干枯得已经不能再干枯的烟草。
女人身上也只能翻出一些很简陋的装饰物。
任何钱币都没见着。
真是的,伊蕾娜也没执着于一定要翻出什么。她目光落在从男人身上翻出那个小本子上,用手把本子上的沙尘抖落,然后打开了第一页。
“无论是什么人看到这些字,我大概已经死了。”
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些字。
“我不知道我想说的话能不能让别人看到,但这也许是我能传递信息的唯一方式了。无论读到这些字的人是谁,拜托你,请你一定要耐心看下去。”
……
我的名字叫艾米,我妻子应该和我倒在一起,她叫雪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从这里,往东无论怎么走都是绝境,方圆数里都是沙子,连个植被都没有,将来你如果像我此时一样遇到了麻烦迷了路,请不要往那个方向去走,没有希望的,因为我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
我不能拿任何东西去举证,哪怕你觉得我在骗你,我也要说这些,这是我用命试出来的。
虽然我不知道其他方向的情况,也许其他方向也是如此这般,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探索了。任何可以吃的,喝的都已经没有了。
雪莉因为炎热患上了热病,在这个该地的地方没有药这就是绝症。没吃的,没喝的,她再也走不动了,在最后的时候,我想陪陪她。
所以,最后我决定用身上仅存的打火石生个火,也不知道这个火能持续多久,但我希望它能坚持到有人看到我们。
至少我想把方向传递给同样迷路的人——也希望这火,能给路过人一些温暖。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接下来我的牢骚话,你可以不用看了——我明显能感到自己已经开始热得不清醒了。但如果你能看看我的故事,我会很感激,虽然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答谢你的。
我和雪莉都出生在很远很远的沙漠小镇,虽然难以启齿,但我们是兄妹,我知道这是禁忌之恋,但我都要死了,所以也无所谓了。
我长大的环境糟糕透了,毕竟父亲酗酒如命,母亲每日流连在男人堆里。
在我稍微成熟一点的时候,父亲就因为酗酒没看路被马车创死了,母亲似乎也得了啥梅病,不久后也死了。
不知名的朋友,你知道吗?我一点伤心都没有,反而我高兴坏了。
终于不用在他们的谩骂声度过人生了,父亲每次酗酒都会拿酒瓶子殴打我和我妹妹,母亲对我们不管不顾,总是在外面泡着野男人。
他们终于都死了。
但很快,我的高兴就被突如其来的欠债通知泼了凉水。我父亲因为酗酒欠下一屁股债,这些统统都需要当时还没成年的我来还。
而当初母亲找的野男人们也看上了我们家仅存的家产,声称要分走一部分。
没有人会对两个孩子去露出同情,很快我们就被弄得一无所有了。
我和我妹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白天必须在各处干着脏活累活去偿还那根本还不完的债务,夜晚也没有房子给我们庇护。
终于,我们逃了。
雪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我的告白,然后我们逃离了那个地狱。
没有地方会比那个地狱更糟了!没有!直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觉得,哪怕我已经快死了。
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亲爱的神明没能给我指明方向的启明星,不仅如此,它让我和雪莉遭遇了罕见的沙尘暴,很快我们就迷失了方向,四处漂泊也找不到出路最后来到了这里。
所以,我觉得世界上是没有神的,如果有,我和雪莉已经够可怜,为何连起码的希望都不曾给过我们呢。
明明我们在最绝望的时候,曾经对我们亲爱的神明那么虔诚地敬拜。
父亲殴打我的时候,祂没有出现。
母亲又出去放荡的时候,祂也没有出现。
我被逼着偿还利息比我工资还高的债务的时候,祂还是没有出现。
现在,我终于要死了。
圣地亚哥,那沙漠之神,不过就是谎言罢了,哈哈哈哈——我知道我快疯了,但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
如果神明不给人们活着的方向。
那我就化作星星给人希望的方向——哪怕微不足道——哪怕只是一厢情愿——
看来没墨了——读到——感谢——
……
最后字迹已经看不清了,正如结尾所说,已经完全没墨了。
而且越是最后,字迹越是潦草,语气愈加癫狂,看来高温已经让他逐渐逼近奔溃。在死前能写出那么多东西已经属实不容易了。
再阅读完这些文字后,伊蕾娜默默收好这个日记本。
然后挥动魔杖将两个死在这里的这对兄妹,也是夫妻草草埋葬了。也不需要立什么墓碑,反正立什么都很快会被这里的风沙吹掉。
然后伊蕾娜缓缓离开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是需要自己做的了。
愿这两位在人间已经受遍痛苦的人,能在他们的彼岸迎来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