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宸觉得,参加大比还是其次,这人首先应该去进修一下研墨。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把墨研得……又稠又稀。
“今年宗门大比,魔修阁有几个名额?”
祁凰张开手掌:“五个。”
风宸犹豫半晌,终究还是眉头轻皱着,将笔头伸进那乱七八糟砚台中,随便蘸了几下,颤抖着,落笔挥毫。
他心情不佳,说出来的话也就不甚明朗。
“这五个人会是谁,你应该心里有数。”
丰止,司瑶,碧芳,这三位已是板上钉钉,其余两个名额,便要其余众人各显神通了。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清明居的小云和映雪,加上兰台的墨白与江湾,还有就是祁凰本人,还算有实力竞争这两个出战席位。
祁凰当然心里有数,因为这几句话只是抛砖引玉,真正要求他的大事还在后头。
“如果大比能拿前三甲,师尊能不能让我当后勤执事。”
她托着下巴,眼睛微微弯起,倒映着烛火细碎的光。
风宸将望向她的目光收回,眸色乌黑,像漫长无垠的夜。
“此事自有你师叔和执事们投票决定。”
状况祁凰都清楚,执事选拔和换届,三位师尊和四位执事均有投票权,只不过师尊的一票权重占比更高,相当于一点五张执事票。
风宸师尊和无洛执事,因为鲜少参与阁中杂事,所以这两人向来是弃权的。
将来这后勤执事不论参选人是谁,大家肯定都更加偏向于选本门的弟子。
祁凰身为归墟殿的人,风宸弃权的这一票半落不到自己身上,更遑论司瑶这位恨不得啖其血肉女罗刹了。
如此盘算,即便宗门大比拿了好名次,她也根本没有评选上执事的希望。
祁凰看着他冷淡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倘若在大比中拿到名次,师尊能不能投三七一票。”
他头也不抬,声色低沉又清冷。
“这些事我不管。”
祁凰十分失望地长叹一声,眼中明亮的星辰陡然暗沉下去。
她缓缓起身,失落道:“师尊忙吧,弟子告退。”
在祁凰看不见地方,风宸从累牍的文书中抬眸,眼中一片寒霜。
望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他抿了抿唇,眉头拧得更深了。
次日一早,祁凰在寝殿地面铺就一层软垫,就地运功打坐。
这是她到魔界新学的打坐调息之法--罗烟步。
罗烟步的运功秘籍是,先将全身内力聚集在丹田,然后让它们顺着阴跷脉流动,一路向上打通睛明穴,再一路向下抵达照海穴。
“浮劲”充满全身后,她抬手搭上右腕脉搏。
心脉轻轻一跳,就像飞燕划过天空;向前奔跑时,又像风一样迅速。
快了!不出七天,“孵蛋”行动必定神功大成,届时她的仙气被洗净,这碍手碍脚的番澜罩亦可褪下。
想到终于不用再为这低微的灵力所掣肘,祁凰睁开乌灵双眸,欢喜得笑出声来。
“三七在吗……”
梵音的声音从后门传了进来。
他的神色看起来不大开心,身后还跟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师妹,有人找。”顿了顿,立马又道:“你见不见?不见我就把她请走。”
身后之人跃身而出,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身姿袅袅,矜贵又雅致。
她朝祁凰盈盈一礼,声音温和淡然:“能单独说几句吗?”
祁凰不动声色地将盘起的腿转回身前,正想起身,却发现腿被盘麻了,一动也不能动。
她坐在原地,神色如常,转头对梵音道:“劳烦师兄回避一下。”
梵音早知道芙蓉的所作所为,十分威慑地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有什么事就说……”
还没等祁凰说完,面前的女子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身前。
芙蓉双手撑地,重重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小女芙蓉,叩谢恩人!”
这下轮到祁凰发懵了。
这莫非是什么新的整人方式吗?
顾不上是不是在整人,她迅速从地上弹起来,亲手将芙蓉架起身。
她眉头微蹙,神色紧张道:“怎么回事?”
芙蓉恭敬地拱手,对她做了个军礼。
“敢问阁下,可是祁凰仙君。”
许久未见祁凰仙君这一称呼,祁凰的脑袋一时有些宕机。
等反应过来,她匆匆上前,关紧了门窗,讳莫如深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是星言将军仗义执言。”
果然是南北,这人也太大喇叭了,这就把她的身份给卖了?
芙蓉微微俯身,凑近道:“仙君可还记得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您曾救下一位魔界伙夫。”
祁凰冥思苦想了老半天,才终于从脑中搜索到芙蓉口中的目标人物。
魔界大战那段时期,伏昔原本从不出面,那日却不知抽的什么风,非要带着一队人马跑去林间小路搞奇袭。
后来才知道,是那小雏菊煽风点火,说他再不有所动作,功劳和风头就都被祁凰仙君抢光了。
伏昔这段奇袭收获颇丰,轻而易举地截获了一支十几人的小分队。
这些人被他扣上敌军前锋营的帽子,立时押上了军营刑场,准备斩立决。
幸得祁凰正巧路过,此起彼伏的喊冤声不绝于耳,盘问之下,才知道这是魔界军营中的一队伙夫,随身携带着的锅碗瓢盆证物都在,几乎毫无战斗力可言。
于是她顶着伏昔主帅施加的重重压力,甚至不惜兵刃相见,将几人当场释放。
她依稀记得在这十几人中,好像是有位长相非常清秀的少年。
她还同这人交流了一番,了解到魔界军营的伙食,确实比仙界军营中要丰富不少。
“是不是一位叫方池的小伙子?”
“正是,那是小女胞弟!”
巨大的波涛在芙蓉的眼中横冲直撞,她双目通红,下唇被咬得泛白。
“芙蓉此番为虎作伥,愧对恩人,万死不辞!”
说着膝盖一弯,又要下跪。
却被一旁的祁凰紧紧架住了她的胳膊,制住她下跪的动作。
“方池说这场仗打了十年,最思念的就是家姐。怎么样,他安全回家了吗?”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妥,却像是触动了芙蓉的某根神经。
她身体抵着廊柱,忽然急促地咳嗽起来,一下接着一下,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在咳。
喉头漫过丝丝腥甜,“哇啦”一声,大口鲜血喷薄而出,落在了祁凰寝殿的棕榈地板上。
祁凰见状,心下沉了沉,反手握住芙蓉的脉搏。
心脉紊乱,是中毒所致。
“谁给你下的毒,江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