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八卦中孚阵,着实磨人。
有人进去后,见情况不对,直接摁响出阵铃,立时有俸笔进来将人领走。
有人不服气,耗了一两个时辰,挂了一身的彩,还是免不了倒地服输。
轮到祁凰上场时,已经整整过去四个时辰,尚没有一组人马能顺利破阵而出。
江湾见她举止得体,方才青紫的面色也恢复红润,眉头紧皱着同芙蓉交换了眼神。
芙蓉迷茫地摇了摇头,一时也搞不清状况。
那药可是雷岗城最厉害的幺麻毒,能麻痹人的神经,正常服下那么大的量,起码得晕上个两天两夜。
她却神志清醒,举止如常。
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呢?
祁凰与花见,以及方才那位年过半百的道年兄,组成了一支三人小分队。
刚踏入阵中,脚下金光一闪,阵法立时无限扩散开去,直将围观的人群远远推离。
好厉害的幻术!
思忖间,周围突然密密麻麻,浮现起一圈高大的树木。
一道闪电骤然破空而出,以雷霆之势将脚下草木甩至倒伏,三人立时反应过来,抬脚去躲。
所幸,都躲过去了。
差点就成了四肢不全之人。
百余棵树原本矗立于林中,却被这雷霆扫过的闪电拦腰截断,露出苍白的树身。
那带着金光的闪电扫至天边,掉了个头,竟又撞了回来。
花见和道年心下一慌,正想着拔腿开溜,却见祁凰足下一点,朝那风驰电掣的闪电直直迎了上去。
道年自负见多识广,但轻功如此卓绝者,却是生平未见。
只见她身形似羽,快若疾风,快得花见根本来不及阻止,转瞬便已至那闪电眼前。
道年心下猛地一沉。
这姑娘仗着轻功卓绝,便想以蚍蜉之身,撼天地雷电之力,着实是狂妄无度。
他伸出五指,算了算那树木的位置,依据上下经卦的次序,东西南北应该各有一棵破阵的关键之树。
只要找到这几棵树,连根拔出,应当就能破解此阵。虽然几率不大,总归比直接去送来得稳妥一些。
他想到的,祁凰自然也想到了。
可惜,时间不等人,她必须要在一刻钟内毫发无损地走出此阵。
祁凰突然飞足一踢,双手一抱,生生将距离闪电最近的一棵树连根拔起。
轰地一声骤响,深埋于草皮底下的匕首,骤然飞离地面,在漫天泥沙飞扬中破空而来,嗖嗖地穿行于树林间。
那是由于没有找到破阵之树,胡乱拔除引起的机关启动。
祁凰长袖一挥,掌中真气化为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
那光柱紧贴着花见和道年二人,形成一道强大的防护罩,如狂涛骇浪般,挡住席卷而来的黑色匕首群。
祁凰轻盈转身,缓缓祭出身后长剑。
长剑一出,立时搅动了那穿行在天空里的金光闪电。
她身形快如电光,轻若鸿羽,每每都与闪电以最细微的距离擦肩而过,看得花见心脏猛跳,尖叫连连。
一刻钟过去,林中百余棵千年老树,齐齐在她的长剑之下,被无情地拦腰斩断!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东西南北那四棵阵眼之树。
闪电虹光一闪,逐渐式微,直至消散在天地间。
道年见状,生生倒抽一口冷气。
世上居然有人能够这样破阵!
如此可怕的破坏力,如此强大的剑术和防御真气,放眼整个魔修阁,恐怕连几位执事也要望洋兴叹。
说她霸道狂妄,似乎毫不为过。但她又的的确确以最快的方式破了阵。
如今这天下,果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方才还为三七到底该主修阵法还是体术的二位师尊,突然对视一眼,眼底的震惊无以复加。
二人齐齐开口。
“练体术的体质?”
“阵法造诣上乘?”
那这凛冽超脱的剑法,又是怎么回事?
三人组合从阵中走出来时,花见和道年毫发无损,甚至比进去时脸色还要红润几分。
祁凰的状态却不太好。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却以剑撑地,脸色苍白得可怕。
本想尽快破获此阵,再强撑着闯一关的。
可惜了,这阵法太强,耗费了太多精力和时间,她已经顶不住了。
奶奶的,这狗日的风宸,果然在跟她过不去。
她咒骂了几句,突然白眼一翻,四肢一软,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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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祁凰窝在苍冥怀里,奶声奶气,懵懂不解地问。
“苍冥,什么是苍生?”
苍冥用力揉了揉她的土豆脸:“走,带你去瞧瞧苍生。”
繁华市集,小贩叫卖。书生品读,人流如织,灯火阑珊。
小桥流水,农夫耕作。老翁垂钓,孩童嬉戏。
生活细枝末节,犹如繁星,点点烁烁,尽显人间烟火。
苍冥和她躺在人界京都高楼的屋檐之上,眼中闪着点点星火。
“小祁祁,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苍生。”
祁凰攥紧他的衣袖:“该怎么守护呀。”
怎么守护呢?
苍冥眨了眨眼,拍拍祁凰的小脑瓜。
“要不要随我去仙界,那里是六界敬仰之地。”
“仙界是六界敬仰之地,亦是守护苍生之地吗?”
苍冥眉头轻皱,这小娃娃,还真把他给问倒了。
“以前是,如今嘛……”
祁凰站起身,双手叉腰,语气坚决,像个小大人。
“无论如今怎样,我都随你去。”
场景变幻,繁华的街景和灯火逐渐离她远去。
祁凰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漫步在黑暗中,像替游魂引路的鬼差。
整条甬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和两边不时好似有水浪拍打的声响外,什么都看不清晰。
走了很久很久,腿脚不酸,也感觉不到累。
只是心脏处像结了一块冰,又硬又冷,风呼呼地灌进去。
她抬手,缓缓捂住了心口的位置。
甬道外传来阵阵鸟鸣,似乎还夹杂着人声,七零八落的,像是谁咿咿呀呀地在唱戏。
“种福得福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祁凰将手中的绢灯抬起。
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存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循着人声慢慢走去。
渐渐地,路的两边拖出河灯一样的小烛光,开满深红色的彼岸花。
一个灰色身影立于甬道尽头。
他乌墨般的青丝随桃花瓣游离纷飞,周身透出温澜潮生的气息。
一见祁凰,语气透出浓浓的惊喜,和近乡情怯的慌张。
“三七。我等你很久了。”
祁凰没有回答,迫切想离这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只差一点点,就能看清他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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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三七……”
祁凰从七零八落的破碎梦境中醒来。
转头,正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惊了她的好梦。
一直反复出现的那个梦境,明明今天差点,就能看到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辅一睁眼,却被眼前奇丑无比的一张巨脸,惊得差点魂归离恨天。
不白正攀着床沿,神色紧张,不停用鼻尖蹭着她的肩膀。
祁凰嫌弃地躲开了,突然发现自己手中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哦,原来是一只手臂。
南北将灰色麻衣挽到手肘,骨节分明,皮肤下藏着脉络分明的青筋。
那样一双手,正被祁凰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