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玖玥甫一回府,便见宗玄聿神色匆匆地自正院而出。
“听管家说你来了好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吗?”她笑意盈盈地问道。
此前这人皆在万和堂与她见面,近日却似习惯登门造访。
“无事便不能来寻你吗?”宗玄聿微笑着反问,“圣上口谕传你进宫,可是有何要事?”
“你来寻我……自是欢迎!”容玖玥叹了口气,“关于太子受伤一事,让我前去帮忙……”
“你且慢!”她见宗玄聿正欲上前牵她的手,急忙出言制止,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
“我刚验完马的尸体,虽在马车上已更换外衫,但还是有些脏,待我先去沐浴。”她无奈解释。
然而,宗玄聿仿若未闻,径直上前牵起她的手,一同往正院走去。
“我去了马场,发现睿王与周太医等人皆在,我检查完便回来了。”容玖玥又补充一句。
“嗯,我已知晓……”宗玄聿蓦地靠近她耳畔,“我是从后门进来的,未让任何人瞧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恨不得日日住在这里。
今早听闻凌风来郡主府,他便知是睿王耍小聪明。
对此,他并未过分在意,一则睿王已有侧妃,二则他深信身边的姑娘。
“……”容玖玥不禁失笑,“你这言语似有歧义,仿若咱俩偷情一样!”
“我现在去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身马厩味!你把小红蛇拿出来,带到院中晒晒太阳。”
话落,她如一阵风般飘进内室。
“晒蛇……”宗玄聿揉了揉额头,忍不住轻笑出声。
自小姑娘研究蛊虫以来,他已见识过千奇百怪的虫子。
有翅膀或硬壳的尚好,那些软绵绵的小虫子……他着实有些“害怕”。
小虫一蠕动,他似乎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不过嘛,妻有命,夫焉能不从……
宗玄聿低声笑了笑,随即转身步入书房,将小家伙连蛇带罐拿出来。
然而,他刚打开白瓷罐,竟蓦地后退一步,险些失声惊叫。
只见,平日半死不活的小红蛇,此刻竖起身子,圆滚滚的头高昂着,双眼闪露凶光。
那眼神中充满了警觉与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莫怕……我只是想带你……出去晒晒太阳而已……”
宗玄聿忽而长叹一口气,他与一条蛇实在是聊不下去。
“嘶嘶?!”
小红蛇吐出猩红的信子,瞳孔中闪烁着危险光芒,猛然跃至宗玄聿手上。
宗玄聿正欲捏住蛇身七寸,却见小红蛇动作一滞。
细长的蛇信子在他掌心轻舔,仿若在探寻某种味道……
须臾,小红蛇缓缓爬回罐中,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宗玄聿脸色复杂,瞥一眼自己黏湿的掌心,无奈前去净手。
这条小红蛇,似乎脑袋有疾……
一盏茶后,身着珍珠白软烟罗长裙的容玖玥,终于踏出房门。
“小红蛇呢?”她环顾四周,只见宗玄聿正在那整理药材,未见小宝贝。
“那小家伙适才甚是凶悍!竟一跃到我手上,险些咬到我!”宗玄聿满脸委屈地告状。
闻言,容玖玥一惊,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仔细查看,骨节分明的手掌,未见任何伤痕。
“小红蛇舔了一下就缩回去了。”宗玄聿有些难为情地解释。
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阵心虚,似冤枉人了不会说话小东西……
“蛇的嗅觉灵敏,我天天让小红蛇闻我的气息,它已熟识。许是方才我们牵手之故,它觉得你是自己人!”
话落,容玖玥疾步上前,去瞧瞧自己的宝贝。
“小红?小红?起来耍呀!万物复苏的春天已至,冬眠该结束啦!”
此时的容玖玥心情兴奋,难道她的诊断有误?小红蛇只是冬眠,并非是命悬一线?
可惜,事与愿违,小红蛇只是艰难地微睁开眼,淡淡瞥过她,继而又蜷缩成一小团。
“它好像在鄙视我……”容玖玥轻挠一下宗玄聿的掌心,似有怀疑。
“此蛇为雄性,或许是有些……不太喜欢‘小红’这个名字。”宗玄聿尽量斟酌一下言辞。
十年的蛊蛇,应更喜霸气之名……
“不过,‘小红’朗朗上口,甚是符合此蛇的特征!”宗玄聿随即恭维。
他想起方才之事,又道:“蛇的警惕性强,或因感知到危险,故而突然有攻击行为。”
他们二人自然不会伤害小蛇,那应是外界因素……
“危险……”容玖玥喃喃自语,忽而想起了街上的那名女子。
那副柔若无骨的身姿,异于常人的妩媚眼神,还有令人不适的声音——
分明就是,身似蛇,眼如狐……
“小姐,我倒想起一事……”红叶突然开口,“南诏将蛇奉为神明,因而有蛇女之说。”
“蛇女?”容玖玥精神一震,“莫非是字面意思?是人头蛇身?总不会是蛇头人身吧?”
“……”红叶真是佩服自家小姐这丰富的想象力。
她解释道:“所谓蛇女,是自幼侍奉神蛇的女子。至于神蛇,乃南诏国师豢养之蛇。”
“这些女子需得多重筛选,看是否为‘神蛇’所喜。她们与蛇共食,甚至同寝而眠。”
南诏除了皇室,地位最高者便是负责祭祀的国师,此乃人尽皆知。
因而,传言这些所谓蛇女,实则为国师的姬妾……
听完红叶之言,容玖玥忽而觉得周身泛起一丝寒意。
似有无数条蛇在身上爬来爬去,留下黏糊痕迹。
“这不就是养蛇之人?为何还需要特意挑选女子!男人不能养吗?”她顿觉无语。
“非也!”红叶随即解释,“蛇女在南诏的地位很高,她们妩媚貌美,还有特殊能耐。”
“传闻中她们不仅会御蛇,更得以修炼媚术!其美眸流转间,可令世人神魂颠倒!”
红叶言之凿凿,仿若亲眼目睹。
“媚术是什么鬼?我倒是对摄魂术有几分了解。”容玖玥蹙眉道。
再则,专门挑选女子养蛇,甚至让她们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明就是变态嘛!
“难不成方才那名女子,便是所谓的南诏蛇女,来寻小红?”容玖玥蓦地有个猜测。
十岁高龄的蛊蛇,甚为罕见,定然不是俗物。
可是,小红这般细小,怎么能从南诏万里迢迢来至东祁呢?
“宗玄聿,近日可曾有南诏使团抵达洛京?”她随即询问。
“确有此事!”宗玄聿颔首,“约莫正月下旬,似乎听圣上说,乃是与东祁联姻之事。”
“两国国力相当,为维护安定,因而多年来,素有公主互相和亲。”他轻声解释道。
“正月下旬……”容玖玥想了想,“我捡到小红之日,恰为正月二十,时间完全对的上。”
捡到他人之物要归还不假,可小红已经咬过她……
“倘若猜测为真,蛇女既然养了此蛇十年,定是熟识气味……故而才会寻到小姐!”红叶提醒。
宗玄聿心生疑惑,“你捡到小红不过半月有余,那人怎会如此精准,一下便寻到了你?”
“况且,此次南诏数名使臣中,并无女子随行……”他越想越不对劲。
唯有一种可能,那名女子是秘密前来东祁,专为容玖玥而来。
就在这时,江管家入内禀报:“小姐,四公子想要见您,还带着一位受伤的粉衣女子。”
闻言,容玖玥与红叶对视一眼。
巧了,适才拦车的女子,不正是身着粉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