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几步以外,四个人正相互勾肩搭背着,打打闹闹地往旁边走去。
差点撞到迟修远的小林踉跄两步站稳,并未道歉,反而很嫌弃地白了迟修远一眼,意有所指:“白哥这小区怎么什么人都能进啊?差点就要撞到我,不会是来碰瓷的吧?”
说着他上下左右扫视迟修远一圈,捏紧拳头往空气上怼一怼,又迅速弹出中指,对迟修远做了个“傻逼”的口型。
另外几人还激烈讨论着某个话题,知道小林不是吃亏的性子,只随意看一眼,没打算掺和。
而那边九游自觉自己戴了个八倍镜,今时不同往日,正昂首挺胸地立在迟修远肩头巡视江山,却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对方满含恶意的动作与眼神,瞬间炸毛。
他气到用大板牙打快板,鼻孔迅速收缩,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谁啊你!撞到人不道歉还瞎比划!手里杵根细棍还真当自己是个交警啦?没事吧你!】
迟修远截住疯狂输出、恨不得窜出去给人来一爪子的九游,挠挠他鼓起的脸颊,低低抚慰:“别乱跑,我会处理。”
小林见九游张牙舞爪的,好像比迟修远还激动,喷笑起来:“你们看那只老鼠!好好笑哦!”
九游感受到脑袋被搓了两下,皱紧眉头,一爪子按住迟修远的手,侧身轻轻蹭两下,又扭头叉腰,指着小林吱吱叫:【笑点这么低,也不怕给自己笑掉大牙,我实名制诅咒你走路摔跟头,个俩耳朵中间夹棒槌的糟心玩意!】
“什么老鼠?”旁边几个同伴听到关键字眼和九游的叫声,心底恶寒,终于扭头看过来,发现九游头上还戴着眼镜却坐得板板正正,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一行人,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小林趁机指桑骂槐:“好臭啊!我都要忍不住吐出来了!等会要和白哥说说,叫管理处好好整顿一下。老鼠这么脏,怎么能进住宅区!”
他说着眼神不屑地斜迟修远一眼,嫌弃地捏住鼻子,抬起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好似真的闻到什么臭不可闻的气味。
而此话一出,一直垂眸安慰九游的迟修远忽然抬眼,伸手扯住小林的连衣帽,似笑非笑:“你再说一遍?”
小林正讥讽得兴起,被迟修远这么一拽差点一头栽倒,恼怒地回头,一字一顿地挑衅:“我说——老鼠这么脏,就不该……啊!”
他话说一半,就觉得眼眶一痛,立马捂住左眼,气得脸色涨红:“你居然敢动手!你知道我们背后的大哥是谁吗?”
旁边几人见势不对,立刻围过来,将迟修远堵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九游对迟修远的武力值十分有信心,但见状还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举起手尽力舒展四肢,鼻子喷气:【谁怕谁!我背后还有好运连连附体呢!说出来吓死你们!】
迟修远丝毫不慌,甩甩手,将九游放进口袋后,安抚性地揉了揉他弹动的耳朵,示意他别担心,慢条斯理地将腕上的袖子往上叠了两圈:“谁?”
小林对上迟修远漆黑的眸子本还有些退缩,但一看自己有兄弟们撑腰,突然又不怂了,底气十足地双手环胸:“迟星白!听没听过?我三个月前才成功当上他小弟,他还夸我很有前途!”
九游抓着口袋撇嘴:【谁理你啊!】
迟修远听到这三个字倒是挑挑眉,道:“确实听过。”还揍过。
小林听到这以为迟修远也怕迟星白,鼻孔都快朝天了,却听迟修远忽然问:“那你看没看过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见迟修远举起手,嗤一声,觉得没听过这么白痴的问题,甚至想翻白眼:“拳头啊。”
话音刚落,迟修远那拳头就砸到他另一个眼眶里,给他送了个对称熊猫眼。
他立马低头捂住脸嗷嗷痛叫,脏话刚涌上嘴却感到脖颈一紧,被迟修远揪住衣领一个过肩摔,扔向几步远处的楼梯间门,整个人狠狠摔出楼梯口,嘴磕在一个台阶上。
迟修远收回手,把额间的碎发往后捋,转头看向其他三人,揉着右手指节轻呵一声:“知道还这么欠揍。”
当初离开首都星前,迟修远就不是个多温和的人,最喜欢私下充当社会,教教这群满脑子泡的蠢货怎么做人。
他以为自己在青少所沉淀几年,已经没了暴力教训人的心,如今再回来才发现,这一面他从未丢却,毕竟这群人不比青少所那群崽子懂事惹人疼,都是些欠缺毒打的货色。
所以他揍起来尤其顺手。
其他三人见状瞬间收了看戏的心,举起拳头,大喊着冲向迟修远。
迟修远趁机拉住门把手,夹住第一个人的手臂,用力扭动起来,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臂脱臼了。
他痛得满头冷汗,捂着手想蹲下哀嚎,却被身后两个兄弟撞出楼梯门,差点滚下楼梯,心有余悸地抱着栅栏嗷嗷哭。
哭声惊醒了趴在台阶旁的小林。
他捂住嘴,发现手上满是血痕,不可置信地低头,就看到台阶上躺着颗熟悉的大牙,眼一瞪,立刻抓起牙齿,颅内的热血瞬间上涌。
九游见他爬起来还想偷袭,赶紧拍拍迟修远的胸膛,大叫提醒:【迟崽小心左边!】
迟修远闻言身子一矮,转身把飞扑过来的人踹向小林,将人又压了回去。
小林这次被撞得更狠,后脑勺和肩膀同时砸在墙上,咚的一声响,差点没昏过去。
压在小林身上的同伴刚挣扎着站起来,正想嘶吼一声冲上去讨回颜面,就见另外两人,一个捂着脱臼的手臂缩在一边嗷嗷叫,一个被迟修远反拧手臂、膝顶着背跪在地上。
他顿时就安静下来,抖着腿缩在墙边,不敢吱声,下一秒却听到光脑响起。
他瞬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接通光脑通话,只听光脑内与楼梯间外同时响起一句话:“你们都到哪了?”
“白哥!白哥,在这!你快来!”接通电话的小弟十分激动地喊着,向门外望过来的迟星白疯狂招手。
另外几人听到迟星白的声音也跟着鬼哭狼嚎:“白哥!我们在这!”
九游鄙视地伸出中指:【打不过就叫爹,还好意思嚣张!】
迟星白听见嘈杂的叫声,皱眉:“吵什么?都躲在这搞什么鬼,让我等这么久……”
话说到一半,他注意到小林抱着头缩在角落,大步走进去,正要问接通话的小弟怎么回事就注意到对方正眼神惊恐地看着某处。
他下意识地跟着移动视线,发现另一个小弟正被拧着手臂跪在地上,再顺着那只手臂上骨节分明的手往上一寸寸滑,就对上了一张剑目星眉、熟悉万分的脸。
“嗬!”他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倒退几步,后背撞到楼梯门发出一阵声响,但很快又压着脊背发凉的感觉,强忍心虚,僵硬地笑两声,“你,你怎么来了?”
迟修远将他见鬼似的表情尽收眼底,松手腿一蹬,把人踢到一边,又慢慢地把袖子放了下来,动作从容优雅,眼神却暗藏冷冽,像是在琢磨从哪个部位享用猎物的猛兽。
迟星白被盯得浑身发毛,直挺挺地粘在门上,差点没忍住落荒而逃。
迟修远看迟星白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丝毫没有作为不速之客的自觉,歪头反问:“我不能来?”
“当,当然可以。”迟星白条件反射地应和一声,却在见他走近时,浑身一个激灵,嘴比脑子快地梗着脖子警告,“你别过来!这里的安保监控严格,你要是乱来绝对会被抓走的!”
喊完这一嗓子,他似乎觉得自己确实反应过度了,在好几双眼睛下,又欲盖弥彰道:“我是说,我们都小心点,不要起什么冲突,公共场合嘛。他们是怎么惹到你了?”
迟修远把背包又甩回背上,单手插兜,闻言噢一声,慢悠悠且嚣张地对迟星白吐出句话:“他们长得有碍观瞻,差点把我丑吐了。”
迟星白闻言一哽,心说丑个蛤蟆腿,整天就你事多。但他到底对迟修远有阴影,不太敢和他硬碰硬,只想赶紧应付完迟修远,回去给母亲通风报信,于是马上拉起几个小弟,让他们站成一排道个歉。
小弟们欲哭无泪地捂着伤处,哽咽道歉:“对不起!”
迟修远还是站着没说话。
迟星白一看这煞星还不满意,心里焦急,很自觉地监督四人:“大声点,小林你捂什么嘴,放下!”
小林含糊解释:“白锅,偶哒嗷掉惹。”白哥,我大牙掉了。
迟星白没听懂,心里骂骂咧咧这小兔崽子真不懂事,也不看现在瞎搞阵合不合适,一手拍到小林带伤的肩膀上,还上手去拉小林捂嘴的手:“你在说什么鬼话,快点放下手!”
小林被拍得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感觉手被拽开,下一秒淌着血的嘴巴大咧咧地露了出来。
迟星白眼角一跳:“你干嘛了?”
小林欲哭无泪地举起右手,露出血淋淋的大牙,又快速指了一下迟修远,企图告状。
而迟星白一看他指迟修远,马上明白是迟修远做的,沉默两秒,也没再逼着小林收手了,转而看向迟修远,心想这几人都够惨了,也没必要抓着不放吧。
迟修远看到小林掌心的大牙,有些诧异地扬眉。
他不止一次听过九游说自己有好运这类话,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认识到这个外挂的破坏力,不由地捏了捏九游勾着口袋的爪子,心说原来九游不是在空口吹牛。
而就在这时,一直盯着迟星白看的九游终于舒展眉头,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迟家主谋那不争气的纨绔儿子吗?当初这崽子看迟修远孤立无援,还想戏耍迟修远,却被迟修远虐得嗷嗷叫。
看命轨似乎在迟家主谋入住精神病院后就和母亲相依为命,躲在小破楼里消停了一阵子,咋跑这来啦?
他想着眼神怀疑地在这群人身上转一圈,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又爬到迟修远的肩头,这才注意到小林手里捧着的大牙,惊喜于自己居然真的能抽走别人的好运,瞬间乐得吱吱大笑。
【我都说了吧,小心笑掉大牙!谁叫你嘴这么臭,活该啊你!】
对面几个人见九游鼠仗人势,居然明目张胆地站起来嘲讽小林,十分默契地黑了脸。
但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迟修远看九游笑得两腮一鼓一鼓的,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被他愉悦的心声感染,嘴角微勾,戳戳他的腰,才转过身准备往外走。
迟星白见他要走,立刻收起耷拉着的脸,先叫小弟们赶紧打120去医院看看,也顾不得用光脑给母亲发信息,迅速追上去,胆战心惊地试探:“你是有什么事吗?”
九游闻言迅速扭头,眯眼瞅他:【不对劲!你这么关心迟崽要做什么干嘛?】
迟修远把九游的脑袋转回来,懒得搭理迟星白那些拙劣的小打小闹,往旁边某间房走去。
迟星白一看情况不妙,正疯狂思索要怎么办,却见迟修远刚在房门口站定,一位中年妇女就打开门,边穿鞋边喊:“星白,你们都去哪啦?我要出门,你们自己——”
妇女喊着话抬头就和迟修远对上眼,吓得尖叫起来,一屁股坐到玄关处,穿到一半的鞋又掉回地上。
迟修远透过门看到里面的家具上满是被使用过的痕迹,眯眼用垂下的食指点了点裤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九游马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盯着妇女,只觉得怒气直冲脑袋:【居然连遗产都乱占!还是不是人啊!】
迟星白透过缝隙与满眼惊惶的母亲对视片刻,忍不住抬手捂脸,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两个字。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