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 章 缘尽于此
“享受声色犬马之欢？”
阮绵含着泪嗤笑：“这么拙劣的借口，你以为我会信吗？你骗不了我，说，到底是何原因？”
进这扇门之前，她在心里做了决定，若这厮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她便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就当自己当初眼瞎，错付了终生，信错了人，彻底认栽。
可适才......这厮明明很在意她，为什么要一再引她生出误会？
“......”
一直都知道她不好糊弄，但齐民瞻没想到她这样敏锐，她这般信任他，他心中既欢喜又苦涩。
但打定了主意要瞒她，他的头偏向另一侧：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昨夜我也未回宫，有歌舞美人相伴，十分尽兴，索性歇在了那里。”
“你......”
视线不由落到他的脖颈处，松松垮垮的衣领下，一抹嫣红格外刺目。
阮绵一把将他的衣领扯开，大片斑驳的红痕映入眼帘。
“啪！”
一记血红的掌印落在了齐民瞻白皙的脸上，阮绵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杏眸中蓄满了痛苦和愤怒。
她一把抹干眼泪，冷冷道：
“你我之间，缘尽于此。”
说完，她决然转身朝殿外走去，不再挣扎，不再幻想，每一步都将心口扯得剧痛，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脚步有丝毫凌乱。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齐民瞻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两颗清泪从纤长的睫羽下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绵绵，对不起......
政宣殿外，见阮绵出来，春芽和常欢等人赶忙上前搀扶。
坐上肩辇，阮绵吩咐：“将本宫的东西搬去绵安宫。”
当初因为爱，她搬到了紫寰殿，如今爱已不在，她不想再踏进那个地方了。
“是。”
常欢领命而去。
暮色降临，齐民瞻来到紫寰殿，环视空荡了许多的房间，心中酸痛不已。
百宝阁上，放着许多木雕的小摆件，皆是他这几年亲手所制，之前见她喜欢这些物件，他每每闲暇就为她雕刻。
来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里面摆放着数支玉簪，也是他亲手为她雕的，每件都是用了极难得的玉料。
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决绝，一旦发现背叛，便毫不犹豫转身，绝不留恋。
常顺捧来一只瓷瓶：
“奴婢为您涂些药吧？”
齐民瞻坐到凳子上，拿过药膏，看着镜中清晰的掌印，一边自己往脸上涂药，一边道：
“下手可真够狠！朕这还是第一次挨打，朕自小再如何顽劣，阿娘和父王也不曾打过朕，她竟然打朕！
你瞧她这性子，凶巴巴的，从来不知道夫纲为何物，这世上，除了朕哪个男人能容下？
当初她还想嫁去柳家，柳爱卿那张万年冰山脸，她受得了吗？
还有沈家，大家族里规矩最是繁多，更有公婆、祖母压着，哪如嫁给朕自在？”
常顺附和：“只陛下是娘娘的良人，娘娘嫁了陛下，是福气。”
齐民瞻摇了摇头：“可惜，朕活不久，不能陪她偕老......还要将这江山重任托付给她，让她余生操劳不得闲......”
常顺默默抹了把泪：
“娘娘对您一往情深，会体谅您的。”
齐民瞻淡淡一笑。
想起今日，她说要做个柔顺妻子，他从没有想到，她竟愿意折掉一身傲骨，妥协、退让，只为换取他的回头。
她的真心，他得到过，没有遗憾了。
十年，原本他以为会很长，却想不到这样短暂，几乎是弹指一瞬。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同绵绵一起做。
答应过要随她去江南的宅子里住一阵子，答应过要陪她出海捕鱼、看日出日落，答应过要带她去瑥山湖看流萤......他都没来得及。
时至今日，他对得起江山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唯独对不起他的妻子。
看着摇曳的烛火，他喃喃道：
“要是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要是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保护好自己，不受伤，不中毒，不服那续幻丹，有一个强健的身体，能陪她一辈子，从青丝到华发，一起生很多孩儿，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没有利用......
阮绵又回到了绵安宫。
她努力让自己忙碌，避免沉湎于过往，也不再去猜皇帝的心思，反正无缘无故的，那厮不至于废了她。
即便他变了心，她也相信，他不会害她。
她每日打理宫务，看话本子，散步，游湖，偶尔也会听罗贵人带来些宫外的消息。
“沈大人又将朱姑娘接回沈府了，前日东宁伯府老夫人寿宴，沈老夫人携她赴宴，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她‘孙媳妇’。”
闻言，阮绵浅浅一笑：
“如此看来，他二人才是真的有缘。”
想起之前，那厮在御花园召见朱云姝姑侄二人，沈维桢也随行在侧，彼时二大一小，瞧着十分和融。
偶尔会听到宫女们悄悄谈论，皇帝留了哪个舞姬歌姬侍寝，哪日出宫一夜未归。
阮绵听过后，心中酸涩，却不予理会。
当初自留下，她便做好了决定，缘来了，不拒绝，缘散了，不强求。
即便心里已经千疮百孔，汨汨流血，她也不会向不值得的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和痛苦。
如今，既然那厮初心不再，她不会过多纠缠，不会置自己的尊严不顾，对变了心的狗男人死缠烂打，失了体面。
她是爹爹和阿娘的心头宝，她要爱护自己，照顾好自己，让他们在天之灵放心。
反正天也塌不下来，她锦衣玉食的日子照样过！
每日，都会有人将皇后的一举一动报到皇帝这里。
得知她并未消沉低落，齐民瞻苦笑，当初他费尽心机，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走进她的心里，如今仅短短一个月，她就将他从心上赶走了。
薄情的女人！
他突然很想去见她，问问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
夫妻数载，真的这么快就将他放下了吗？
他才站起身，便“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手脚使了半天力都爬不起来。
常顺听到了声响，赶忙跑进来，见此情形吓了一跳，连忙招呼几个内侍进来，一起将齐民瞻扶回了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缓了缓，齐民瞻叹了口气，罢了，如今他这副样子不好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常顺偷偷抹泪，自那日皇后搬走，陛下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四肢越来越乏力，如今行走都要靠人搀扶。
因着陈氏的药，陛下虽没有五感尽失，却也减弱了许多，有时候同他说话，声音稍小一些便听不清。
一日清晨，常顺撩开龙床的帐幔，看到床上的人，瞬间脸色大变。
齐民瞻缓缓睁开眼，见到他的表情，眸光下垂，便看到了散落在自己胸前的白发。
“将太子接回来吧。”
他的声音沙哑粗重，透着疲惫。
“是。”
常顺红着眼去外间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