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闭了闭眼,心头发凉。
朱峥,乃她兄长唯一的孙子,今年春天来京中探望她,听她说起府中之事,便表示要替她出一口恶气。
朱峥并非莽撞之人,先遣人在京郊外那处宅子附近蹲守跟踪了许久,才渐渐摸出了几处阮绵出门常去之地。
原本他想设些埋伏,雇些地痞流氓,假装劫匪将人掳走,坏其名声。
但阮绵行事谨慎,每次出门身边都有一大群人护卫,且个个身手不俗,朱峥只得另想法子。
许是见过阮绵几面,他竟对她生了几分心思,便打算用计谋将人骗到手,到时就可人财兼得。
朱峥心思缜密,他知道了阮绵曾经的未婚夫婿乃温雅君子,便特意去学了京中世家公子的礼仪,且模仿那人的衣着装扮,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副文人君子模样。
又知晓阮绵与那些天真烂漫的闺阁女子大为不同,便耐心筹划,打算一步步让她放下戒备,俘获其芳心。
他生的俊朗秀逸,颇有几分风流蕴藉之态,本以为定会万无一失,手到擒来,想不到,阮绵轻易就识破了他的谋划。
太夫人的脸色由惨白到铁青,一双阴沉的眼睛落在阮绵身上,很明显,这个十岁便双亲尽失的少女早已脱离她的掌控,成长为一匹狠厉的狼了。
她知道,对方今日来不是吓唬她的,也不会真的要朱峥性命,只要,她答应对方的条件。
原以为继子夫妇离世,她便能一朝翻身,将偌大的侯府轻而易举收入囊中。想不到她最终竟会败给一个小女娃,最终还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她知道眼前的丫头定所图非小,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之孙丢了性命,她现在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了。
“您果然痛快!那我便也不兜圈子了。”
阮绵停止了摇动团扇,轻轻一笑道:“分家。”
“分家?你想将我们赶出去!”
太夫人倏然瞪圆了双目,随后嘲讽一笑道:
“你莫不是不知晓我朝律法?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者,徒三年。”
阮绵淡然一笑:“自是知晓,但此事若由您来主导便无人敢置喙了。”
太夫人仿若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发出了尖利的冷笑:“想要我离开侯府,做梦!”
侄孙的命固然重要,可她还有儿子、亲孙儿和孙女。若离开侯府出去自立门户,他们便是普通官宦之家,与侯爵高门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甚至,以后孙儿和孙女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因为可选择的联姻人家必定大大减少......
所以,她绝不能答应!
阮绵笑得一脸温和:
“便知晓您不乐意,我也不勉强。
回去,我便将此事原原本本书信给如今的朱家家主,听说朱家家主是难得的磊落之人,您说他会容忍您行此肮脏之事,败坏朱家门风吗?
相信很快您的兄长也会知晓,若他知道,您为一己之私,撺掇他唯一的眼珠子谋害侯门贵女,还企图牺牲他,以保住您的荣华富贵,您说,您的兄长一家人会怎样?”
太夫人心中一梗,这些年,面前这丫头将侯府打理得实在很好,几乎所有老侯爷在时的关系网都没有断,甚至还增添了不少人脉。
她姐弟二人虽并无亲人在朝中为官,却与不少官宦人家都说得上话,使得这么多年,安远侯府在京城仍有一席之地。
如今姐弟二人已长成,阮综马上就能步入官场,十二岁初下场便中得秀才的少年郎,谁不道一句前途无量?
朱家自不会为了她与前景颇佳的安远侯府为敌,何况还有个对姐弟二人关怀备至的长兴侯府。
且朱家为了保住家族名声,定会重重责罚于她。若兄长知道了此事,也定会寻上她,埋怨她。
还有,这丫头行事狠辣,难保不会真的将朱峥打死,到时朱家和兄长怪罪,她还能安稳无忧吗?
她再度闭了闭眼,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答应!”
阮绵轻摇团扇离开了安远侯府,一脸轻松惬意。
天知道,这些年她日日都想将这心肠歹毒的老太婆赶出去!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她身为晚辈,要顾及名声,要懂分寸守礼数,若上窜下跳闹分家,传出去只会让人说她骄横不孝,不懂礼法。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做。
如今终于能了却一桩心愿,真好!
待阮综参加完科考,便该说亲事了,等新妇进门,府中一切都已干干净净,他们一家人便可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登上马车前,她朝袁诚等人道:“今日高兴,咱们不着急回庄子,便在外面吃顿酒吧,再去听会儿书,看会儿折子戏,我做东!”
跟来的护院们齐声叫好,几个媳妇婆子也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