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存亡之际,朝兮这个陌生人的出现,在悬崖边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吴邪等人刚刚逃过好几次生死危机,也见识了不知多少诡异离奇的境遇,在神经高度紧张的同时,体力也遭受了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乍然看到了朝兮,吴邪还以为是阿宁队伍里的某个人,但是看他的穿着打扮又不像。
土夫子下地,最怕遇上同行黑吃黑,尤其是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知来意不知底细,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
一时之间,反应快的几个人都本能地握住了贴身武器,冷冷注视着朝兮,谁都不敢贸然动作。
朝兮径直走过去,手电筒一一掠过四周。
这里有七个人,虽然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但营山村村长提起的老头子、胖子、南方人还有那几个不好惹的刺头都在。
唯独不见张起灵。
……可能是刚刚对抗那只大蚰蜒的时候走散了。
朝兮失落之余,不免忧心忡忡:张起灵的实力他从不质疑,但云顶天宫里潜伏的危机绝不止一只变异的蚰蜒,张起灵只凭一个人,能成么?
从这些人自卫时的反应来看,他们多半没有枪械,甚至炸药都可能没剩下多少了,张起灵只带了一把刀,后面怎么办?
朝兮忍不住叹气,思索着在地底下找到张起灵的可能性。
“你是谁?”
朝兮抬起头,看见说话的就是那个南方人,操着杭州一带的口音,看身材,多半是个生手。
“找人。”
朝兮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一开口,就听见哐啷一声,一个手电筒骨碌碌地滚到了脚边。他顺着方向一看,是那个戴着墨镜的老头子。
大概是刚经历过打斗逃亡后体力不支了,老头子被悬崖边的碎石头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坐在地上,手电筒才掉在了地上。
他的墨镜经此震动,歪歪斜斜地滑了下来,露出了眼睛轮廓。
朝兮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一道极其可怕的伤疤从他的眼角开始,划过鼻子,一直延续到另一边的眼角,鼻梁骨上有一处凹陷,似乎被什么利器割伤过。
朝兮想,他或许并不是纯粹的瞎子,可眼睛上这么大的一块疤,也难怪要用墨镜遮住了。
不过如此一来,朝兮总算能确认这个老头子绝不是齐小黑了,不光年纪对不上,而且齐小黑的眼睛呈现出灰白色,似瞎非瞎,只要见过就不会忘。
许是年岁大了,老头子半天没站起来,略微垂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还是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师爷一般的人搭了把手,把他扶了起来。
他这才慢慢回了神,飞快地把墨镜戴稳。
“师爷”小声问了一句:“老爷子,没事儿吧?”
他摇了摇头,却始终没做声。
朝兮瞧他干瘦干瘦的,怕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这把年纪,还敢进这么凶险的地宫里来?
继而又心里念诵,“长生”二字果然是不该沾染的东西,人一旦为此痴迷起来,就算疯到头了,秦皇汉武皆是如此。
这时,吴邪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找谁?”
俗话说得好,荒郊野岭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要知道,这可是在万奴王的陵墓里,蚰蜒、血尸都成精了,怎可能无缘无故遇见这么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开口就说要“找人”?
吴邪心里戒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深邃如渊的丹凤眼,那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朝兮将视线从老头子那边儿移开,冷冷瞥了吴邪一眼,淡淡道:“他不在。”
吴邪微讶几秒,道:“你找小哥么?”
他们这队人来时是九个,现在死了一个郎风,丢了一个张起灵。虽然有些对不起郎风……但吴邪直觉这人一定是来找张起灵的。
这么一想,他才恍然如悟:这个人的眉眼跟张起灵好像有几分相似,莫不是亲戚?
小……哥?
朝兮很快意识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南方人说的“小哥”就是张起灵,不过……张起灵的年纪怕不是都能当他“小爷爷”了。
朝兮没打算回答,算是默认了。
吴邪嘟囔着说什么“小哥跟我们走散了”,他也没理会,打着手电去看悬崖下。
下头的陡坡像是电影院一样,修成了一层层的窄平台,每一层都整齐地坐满了青紫色的古尸,个个面目狰狞,在低温下呈现出冰雕一般的姿态,密密麻麻的,层层向下,望不到尽头。
长白山一带在古时候是女真族的聚集地,这里的人大多信奉萨满教,说不好这究竟是陪葬的奴隶,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巫术。
王蛇不知什么时候也下来了,看到下面这些人,职业病似地掏出了手枪上膛,然后才凑到朝兮的身边去,只向下望了一眼,就觉得后脊梁窜起一阵寒气,汗毛根根竖起。
“这……不会诈尸吧?”王蛇半开玩笑道。
朝兮凉凉道:“放心,这样的不会。”
……什么叫“这样的不会”?难道真有会诈尸的?根本放不下心好么?
纵使王蛇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清,可也不禁为之胆寒。
朝兮有些犯了难,思量着是不是下去探探路。
自己这边儿人手不足,如果跟身后那几块料合作,说不定能快些找到张起灵。
如是想着,他回头看了一眼。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刚刚扫视众人时,朝兮就瞧见那个胖子脸色铁青发着愣,还以为他是受了太大的惊吓。
这会儿再看,他还是铁青着脸,只是脖子上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一样,在更多的手电筒照射下,那东西的全貌清晰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就在胖子的身后,也盘坐着好几具青黑色的尸体,跟下面的那些一样,但其中一具的脑袋极大,就像在冰川上看见的胎形山洞,还有一条奇怪的舌头从尸体的嘴巴里伸了出来,绕在了胖子的脖子上。
起先光线不佳,朝兮还以为那是这胖子脖颈上堆叠的肉。
是……尸胎!
朝兮反应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丢过去,正中那尸胎的舌根,锐利的刀锋将之一切两断。
原本寂静得可怕的地宫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堪称凄厉的悲鸣,不知是男是女。
那个南方人和一个中年壮汉眼疾手快地把那胖子拉走,七手八脚地把断了的舌头从他脖子上扯开,给他捶背按胸。
那大头尸胎叫声瘆人,朝兮啐了一口,随即看见那东西张开了血盆大口,满嘴是血,目标明确,向着朝兮飞冲过来。
王蛇没多想,对着那尸胎的脑袋就是一枪。
他用的是自改过的手枪,子弹也是特制的,近距离使用时有近似爆炸的效果,一枪过去,就轰碎了尸胎的一只眼睛和小半张脸。
“别开枪!”
这是“师爷”马后炮的呼喝。
尸胎被击中后,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加快了速度,转向了王蛇。
朝兮一脚踹开王蛇,抽出一尺来长的短刀,略无惧色地迎上去,刀锋狠狠劈进了尸胎的头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