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渡其实不太确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他被强制着昏睡，所以便没法开口，没法动作，也没法调动一丝精神力。
但他确实能听见陆清竹的话。
更何况，他也不是傻子……他实在活了太久，见过的尔虞我诈也实在太多。
他没办法像封回一样遗世独立，从这个世界诞生开始，从他诞生开始，他就一直在融入着时代，放任自己融入到人类社会的旋涡里，所以……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真正能让他惊讶的事情，也没什么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这就是岁月的强大魅力。
所以在他陷入沉睡的那一刻，他便猜到了君夜大概就是任凌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说来也算是马失前蹄，他确实一直在怀疑君夜，所以会定期时不时地肆意查看君夜的记忆。
他对自己在乎的人总是无微不至，恨不得满足他们的一切愿望，与之正好相反，他对不在乎的人实在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所以他对君夜实在算不上好……毕竟每次强行抽取他的记忆，对异能者来说，记忆被人强行抽取，无疑是一种酷刑。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寒冰。
那个年轻人竟然有那样逆天的天赋……短短二十多年，精神力却已经和长生多年的他平齐了。
甚至高过他。
所以寒冰能够在君夜的记忆里做手段，让他不起疑心，又能悄咪咪地在他的精神海里种下种子，让他沉睡。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长生者。
不论浩瀚的精神力，单是长生者强大的神志，就足以支撑如今沉睡的他保留着一些意识。
他能听见周围的声音。
最初，陆清竹来找他说话的时候，他其实很震惊……但久而久之，君渡便已经习惯了自家孩子的倾诉和依赖。
习惯……又心疼。
直到前段时间陆清竹有些日子没来，君渡便隐隐有了预感。
今天，听到陆清竹的话语后，男人心下了然。
他的孩子终于幸福了。
君渡很想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表达一个父亲的喜悦……即使他的心里还在隐隐担忧着。
但遗憾的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脸上依旧平淡安静。
……………………………
A国，码头。
这片海域平时很安静，偶尔有几个来来往往的货船停靠又离开，最多的还是来回穿梭的渔船。
只是今天，码头上来了一群看起来身份便不一般的人。
正在晒着渔网的渔民们齐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一，二，三……
他们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人数。
……九个。
九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着利落的黑色作战服，脚踩黑色军靴，站上了码头。
他们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水被阳光照的波光粼粼，海浪不住地拍打着，视野所及的最远处，海天相接，是闪着光的湛蓝色。
微风缓缓吹拂，霍思思站在码头的断桥最前侧，脚下便是蔚蓝的海水，似乎只要风再大一点，她就会被吹的掉进海水里。
但她放松地站着，伸出手放在额前，张望着远方，另一只手在身后忙碌地招呼着队友们。
来的正是星芒小队。
因为君夜的常年缺席，小队里目前只有九个人。
苏海棠和沈听对视一眼，看着霍思思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只有黑泽月会搭理霍思思的无理取闹……短发的成熟女人叹了口气，走到霍思思旁边。
她这次依旧没有带眼镜……就像之前在进入龙脊军区前那样，似乎黑框眼镜是独属于律师黑泽月的象征。
而她现在，是星芒的孤月。
沈听和苏海棠携手站在她们身后的不远处，也眯着眼看着远方的大海。
半晌，在海浪的声响里，沈听回头看向苏海棠，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了？”
苏海棠把一只胳膊搭在沈听的肩膀上，熟练地仿佛做过很多次一样。
她看出了好友的为难，于是体贴地率先发问。
她的身形高挑，身高足足有170，和她一对比，身为战地记者却只有158的沈听就显得娇小无比。
沈听确实长的小。
先不说星芒队里男士的身高都在185左右或以上……女士们的身高也都在170左右，只有她……158显得娇小又可怜。
每次他们站在一起……她这里都会矮一大截。
而她的新婚老公季北玄足足有190多，他们两个一起出门……像极了爸爸带女儿。
着实让人苦恼。
沈听瞥了一眼苏海棠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心里了然。
这个女人又把她当拐杖了。
但她愿意让苏海棠多倚靠一会儿。
沈听抿了抿唇，巴掌大的小脸上泛着凝重的悲伤。
但她知道，最悲伤的人不是她。
“节哀。”
沈听轻声开口安慰着好友，声音轻的似乎下一秒就会随风消逝。
苏海棠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迷茫。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他们这种人，向来不习惯把情绪外露……即使心里早已悲痛无比。
夏婉婉的离世……早已弄垮了她心里的防线。
于是女人伪装好的淡然终于裂开了一角，她望着眼前的大海，轻声道了谢。
“谢谢……我没事的。”
希望婉婉永远自由。
…………………
女士们身后，季北玄和傅池站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换在以前，季北玄对苏海棠这种和她老婆贴贴的行为是极其不爽的……但身为战友和朋友，他自然知道苏海棠现在需要陪伴。
他们男士终究还是不方便的。
他们都知道苏海棠不喜欢矫情……他们没必要一群人凑上去挨个安慰她。
他们会永远站在她身后，陪着她振作起来。
于是季北玄只能在这里和傅池随便聊着天……两位男士显然都在担忧着苏海棠的状态，聊天也显得漫不经心。
“我和听听……蜜月在m国啊。”
季北玄慢条斯理地开口。
傅池脸色一僵。
“至于这么敬业吗？”
男人回过头来看向好友，毫不留情地吐槽。
“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度蜜月还不忘工作？想当年我和我家小千……没办法，你也知道小千那个性格，她喜欢浪漫……我们从……”
“停——”
季北玄翻了个白眼。
“说一万遍了……傅池，别秀了。”
封华搭着寒冰的肩膀站在两人身后边听边笑，寒冰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无奈。
倒是任凌……少年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打了个哈欠，听到傅池这话后轻轻抬眸。
“别天天没事就造谣我姐。”
傅池：“……”
忘了小舅子在这了。
真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