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多吉鼓足勇气开口,蹩脚的汉语。
晒着太阳看书的冯素莲抬头,是那个小少年。
“塞巴旺!”冯素莲冲多吉微笑,“你有什么事儿吗?”
少年呆呆望着冯素莲,这句话没学过,听不懂,冯素莲也没学过这句藏语,不会说。
两人尴尬笑笑。
少年见冯素莲手中的书封皮是彩色的,很漂亮,眼睛都直了。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书本,痴痴盯着,目光炙热。
“你想看?”冯素莲将书递过去。
多吉惊讶地看着冯素莲,这么珍贵的东西,贵族老爷才有资格碰的东西,自己也能碰,也能看?
“看吧!”冯素莲微笑道,那眼神她熟悉了,穷人渴望读书的眼神,“书!”
“书!”多吉重复着,原来这叫书!
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小心翼翼接过。
接触到书本的那一刻,多吉激动得想哭!
原本书本在手里是这样的感觉!多吉感觉好像有一扇神奇的大门在向自己打开。
书本不是很新,若有若无泛着淡淡的油墨香。
书是三年数学下册,繁体字,多吉咂摸着书本,轻轻翻开,全是看不懂的字、符号和图画。
多吉看着图形很吃惊,画得好像,文字、符号看不懂,但图画一看就懂。
一直翻一直翻,专门找图画看,看得如痴如醉。
“多吉!”扎巴喊道,休息一会儿该走了。
“阿爸!”多吉这才回过神,冲扎巴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扎巴慈爱地笑笑,点点头跟其他同伴先回家。
多吉恋恋不舍将书还给冯素莲,对她说了句藏语。
“我听不懂!”冯素莲无奈笑笑。
少年挠挠头,指了指面筛,意思是酒曲子是什么做的?做什么用?那酒香味儿太诱人。
“来吧,我教你!”冯素莲大致明白了意思,带着多吉到发现辣蓼草的地方。
摘了一把辣蓼草,打算给多吉做点儿。
多吉抬眼看到山坡上的什么,欢呼一声跑过去。
将一颗黄绿色叶子的植物掰断,扒光叶子,杆子掰成两半,欢欢喜喜跑回来。
递给冯素莲一截,自己咬了一口手里那截,示意她尝尝。
冯素莲凑近闻了闻,一股植物特有的清香,还有一股酸味儿?
轻轻咬一口,酸汁充斥口腔,酸得人灵魂出窍!冯素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张脸皱成一团。
“哈哈哈!”多吉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没想到金珠玛米这么怕酸,这可是他们难得的美食!
酸过后,冯素莲喜出望外,没想到这里也有酸杆!太好了!
放眼望去,山坡上好几株!
“托切那、托切那!”冯素莲激动,拉着多吉不停道谢。
多吉反倒懵了,不明所以。
手里的半截没吃,冯素莲又去掰了一根,没舍得一下掰光,留着多吃几顿。
“你这是干嘛?”老郑好奇,见小冯跟多吉拿根树枝欢天喜地回来。
“老郑,尝尝!”冯素莲掰一小块递过来。
老郑笑笑,随手放嘴里,真是长不大的孩子,田间地头找到零嘴。
突然老郑呆住,整个人酸的挤眉弄眼,连忙吐出来,“呸呸!上哪儿找的,酸死个人!”
“呵呵,山坡上!今晚咱们吃酸辣土豆丝!可算找到酸东西了,这可是宝贝!”冯素莲将酸杆掰成段放盆里。
“这个当醋?”老郑认出来,这不就山坡上那颜色鲜艳、怪异的植株吗?
“对啊,这是多吉他们这些孩子吃的零嘴!”冯素莲笑。
“就像我们小时候喜欢野地里找刺泡、刺梨、酸唧唧草吃,这里咱们不熟哪些能吃,但老乡们知道。”
“这个不比咱老家那酸杆酸!”老郑想起家乡也有一种草杆,有的叫它虎杖。
也是一根植株,水嫩嫩的,一口咬下全是酸汁,酸的要死。
不过真没人想到当醋用,也不知小冯怎么想的。
“这算啥,辣蓼草还能当辣味儿调料呢!待后面黄豆到了,咱们做豆花,辣蓼草打作料,香得很!”
冯素莲说着,手却没停,洗净辣蓼草,焯水捞起挤干。
“还做酒曲?”老郑不解,面筛里的能用好几次。
“教多吉!”冯素莲笑笑,有战士帮忙将米粉磨好。
冯素莲每一步都放慢,让多吉看仔细。
最后将搓好的丸子放筲箕里,用新鲜松针盖住,放阴凉通风处发酵。
“等两天!”冯素莲伸出两根手指。
多吉连蒙带猜听明白了,点点头。
“金珠玛米…”多吉看完该走了,踯躅着不肯走。
“怎么啦?”
多吉挠挠头,眼神渴望,“书!”
“你想借书?”
“嗯!”多吉用力点头,热切地看着冯素莲。
书很珍贵,不是他们这种穷人该碰的东西,可是他太喜欢了,还想再看看、摸摸,没看够。
“等一下!”冯素莲回帐篷,纠结半天,拿出一年级的语文上册,“先看这本吧!”
多吉认出不是之前那本,这本更漂亮。
翻开,里面的图画更多,更好看,多吉欢喜道,“托切那、托切那!”
抱着书蹦蹦跳跳往农庄跑,今天自己学会了做酒曲子,还借到书,好开心。
老郑笑眯眯看着,喜欢读书的人都一样,看到书挪不动腿。
这多吉一看就是个聪慧、机灵的孩子,真要是有机会念书,一定有出息。
冯素莲将酸杆捣烂,汁水拧出来,居然收集了一碗!
想了想,这不是现成的酸引子么,把大肚坛口打开,倒一点儿进去,重新封口,可以缩短酿醋时间。
晚饭时大家排队打饭,发现还是土豆丝,但是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酸辣味。
土豆丝里并没有放辣椒,而是绿色碎末,看不出是什么。
一人一勺土豆丝,吃起来酸辣酸辣的。
“咦,这土豆怎么是酸辣的?没看见辣椒和醋呀!”战士们吃着开胃的土豆丝,好奇不已。
“小冯,这又是什么秘籍,居然弄出酸辣土豆丝!”伍三思夹着土豆丝打量,上面的绿色碎末似曾相识。
“辣蓼草!”陆**品出来了,只是酸味来自何处?不是早上才酿的醋么?
“用辣蓼草和酸杆子做的,味道怎么样?”冯素莲端着碗凑过来。
老郑的干辣椒剩的不多,经不起她造,就用辣蓼草替代辣味儿。
“好吃!”不少战士纷纷赞道,酸辣味儿实在开胃,比香辣味儿的还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