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响起一阵丁零当啷的铃铛声,毫无规律的噪音震得人头痛,时断时续的声音听的心急,焦躁的仿佛有无数只蚊子飞在耳边,只闻其音不见踪影,奈何打不着的暴躁。
苻清白脸色巨变,急促道:“捂住耳朵!”
“太吵了,确实得捂捂。”
向桉刚捂好耳朵,就见苻清白正用肩膀大力撞门,试图逃出去,她一怔,试探着放下手,确定外头的声音分贝在耳朵可接受范围内。
那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莫非今日这不是做法驱她,是驱苻清白?
黄符、法阵的对活人有作用?
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一旁,向桉看他撞门撞半天撞不开,倒把自己累的瘫倒,歇半天爬不起。
屋外铃铛猝然停下,大门打开,向杺和玄清道长站在外面,两个侍卫进来蛮横架起苻清白两条胳膊往外走。
刚走出门,玄清道长嬉笑的脸色陡然一沉。
向杺转着脑袋好奇张望:“玄清道长,成功了吗?小九在朕身边了吗?”
听言,向桉挑挑眉,想通了,怪不得房间布置成那般神神鬼鬼的怪模样,感情向杺是想要把她绑去他身边。
也是,古代人迷信,出现她这种奇异现象,皇帝贵为天的儿子,不把奇异放在自己身边怎么向天下人展示自己和常人不同之处?
皇帝又怎么能容忍臣子身上拥有比自己更奇异的事发生?
正经历史上草根出身的朱元璋都给自己套了一个“白蛇”的祥瑞传奇,为的就是向天下人佐证自己乃是天命所授,得位正当的皇帝。
尤其向杺的皇位还是苻清白一手塞给他的,现在的他急于让世人肯定、臣服他,急于打压苻清白。
向桉好笑道:“怎么?想超度我?”
一模一样的话这是她第二次说。
玄清道长难堪道:“老道不是和尚不做超度之事,老道所作所为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塬国罢了。”
“搞鬼怪神力是为了塬国?子不语怪力乱神不知道?”向桉讽刺道,“话说给你自己听,你自己信吗?”
“你……”
玄清道长想解释,但瞥到一旁盯视他的向杺,所有的话全都化为了一句:“老道自有老道的办事之道。”
“玄清道长!朕在问你话。”迟迟未得到答案的向杺此刻已是不耐烦。
“皇上,失败了。”
玄清道长压下一腔之语,一脸挫败,“不过,老道还有别的法子,定能成功!”
听前半句话向杺是恼怒的,听后半句话他平静下来,手一挥,身后几个太监立马抬着几个红漆木箱子出现,打开,全是金银珠宝。
他温和道:“朕信你。”
“好啊好啊,威逼利诱,主打一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是吧?”向桉冷嗤,“不过也是,不这么干,你也没别的法子。”
整个京城除了玄清道长,她就没遇到第二个能看见她的人。
独一无二的垄断,价格自然而然就高。
甚至于有时候,向桉觉得玄清道长是故意暴露给皇帝他能看见她的事。
庞大的钱财摆在面前,玄清道长自然笑吟吟收下。
第一次做法没成功,皇帝重新把苻清白关回天牢,向桉刚在桌上坐下,歇口气,苻清白忽然开口问:“你没受伤吧?”
向桉左右环顾,除他之外牢中再无第二个活人,那这话就是问她的。
冲他方才撕掉黄符的举动,向桉对眼前的蠢货少了一点他被关疯的印象。
“没有。”
不仅没有,若是铃铛摇得规律些,她能当成音乐听。
她答得认真,可苻清白耳边是一片寂静,什么都听不到。
一息功夫后,他低喃道:“应当是无事的,不然玄清道长不会那般惊讶。无事便好……这便好……”
他的自言自语向桉懒得再听,一来是没兴趣,二来是现在的苻清白和之前的他区别太大,说的话真假难辩。
向桉正蹲墙根数蚂蚁,玄清道长出现了,一身的绸缎白衣替代了原先的破烂道士服,乱糟糟的头发整齐地打理好,手持白色佛尘,外表模样无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侯爷,老道有话和公主说。”
苻清白不理会,玄清道长面容平静,再次道:“侯爷何必如此,公主逝世已快半年,魂魄迟迟未入轮回转世,您难道便忍心她如此受苦?”
“你怎么知道没转世,我就是受苦了?”向桉轻轻飘去,“我就在你眼前,你有话就说,用不着他做嘴替。”
人嘛,总是奇奇怪怪的,本人分明就在他面前,偏总喜欢通过他人的嘴打听你。
“人死入轮回道,乃是天经地义!不然就是受苦!”玄清道长答的铿锵有力,“那天相遇过后,老道本以为公主很快便会入轮回道,哪知……”
“哪知我不仅没去,相反还大摇大摆不畏惧龙气、阳气,进了皇宫?”向桉接话奇顺。
“是,老道不解。”
“你不解关我什么事?”向桉嘲讽,“你说我受苦,请问我和画像上原来的自己比,是瘦了?还是憔悴了?还是受伤了?”
她人好好的就在眼前,非要给她扣上一个受苦帽子,当真是令人咋舌。
“不死不灭不消,本就是一种受苦。”
万籁俱寂,寂静的牢房如入宇宙真空。
短短一句话,犹石破天惊,惊雷降下,轰得她脑海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玄清道长混浊的双眼眼神灼热,像是能看透人心。
半晌回神,向桉一瞬不瞬凝视他:“你能做到结束?”
“老道……”
语一顿,玄清道长瞅瞅苻清白,与向桉说了这么久的话,他仍无反应,便放心大胆问:“公主,今日做法,您感觉如何?”
不想答,但不得不答。她想重新开局,不愿无辜百姓冻死在这个冬天。
“聒噪。”向桉手环抱手臂,“下次摇好听点。”
玄清道长眼底泛疑惑:“仅就如此?”
向桉肯定:“仅就如此。”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这不可能啊……”
玄清道长仿若失神,嘀嘀咕咕不停,也不顾地上干净与否,衣服新旧与否,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下向桉算是明白初次见他时,他为何穿着破烂了。
“怎么?向杺催你?”向桉瞧他神神叨叨的样子,好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