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不怎么意外,因为从当初看到娆娘和燕风霁相处时的那种轻松随意感,他便能预料到,他们会成婚,不过是迟早的事。
“凤翥鸾翔,遥祝家姐,幸福永长。”
蓝天下,少年举杯,敬长空。
与此同时,远在长安的季庭州也收到了消息。
他坐在御案前,望着暗卫飞鸽传书送来的,雁州燕家二公子不日成婚的消息,紧绷着唇,神色凝重。
廖德全瞅见主子凝重的面色,挥退了两侧宫人,小心询问道:“陛下,小燕大人成婚,要让人快马加鞭送份贺礼吗?”
季庭州眼皮未抬,沉默不语。
良久,他仰头轻叹了声,望着角落里的一方端砚,执笔写下‘厚礼添妆’四个字,启声吩咐道:“命人快速传回雁州,不可让人起疑。”
语罢,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沉声加了一句:“大婚那日的酒,让人捎一坛回来。切记,不可惊动任何人。”
廖德全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但没敢多问,应了声,赶忙去办。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季庭州闭了闭目,视线再次落向那方端砚,悠悠又是一声叹息:“你妹妹要成婚了,真遗憾啊!我们这些做兄长的都不能前往。”
帝王一生知己,不过二三人,而当年摄政王府谦逊有礼,温润如玉的卿礼公子,可算第一人。
卿礼之死,帝王亦悲!
……
千里之外的落霞镇这边。
沈重山是唯一一个接到雁州城请帖的人。
但与别人收到的不同,他除了收到婚宴请帖外,请帖里还夹带着封信。
信上内容就一件事,他观不观礼,到不到场不重要,重要的是帮忙找找二狗和玉树。
那两虎再不找找,可就真成野老虎了。
沈重山看完信,不由啧啧出声。
这两口子可真会为难他,给他们找老虎,落霞镇外面的林子那么大,里面野兽那么多,他们可真是一点都不担心他要是找错了,被别的老虎几口吞了怎么办?
正想着,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倏地回头,便看到裴暮辞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眸色沉沉地盯着他手里还打开着的婚帖,眼神晦涩不明。
“阿…阿淮,你几时来的。”
沈重山忙将请帖合拢,转身藏到了身后。
然那张请帖上的内容,早已被裴暮辞尽收眼底。
他淡淡移开目光,清瘦的面容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道了一句:“恭喜!”
沈重山一愣,自然知道他这句恭喜是对谁说的。
张了张嘴,他想安慰兄弟两句,无奈嘴笨,这种事他真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裴暮辞吐出那两个字后,便不再看他,拿着几本案册去了书房。
但若细看,会发现他平静的面容下,步伐匆忙,显得有些慌张,拿着案册的骨指已经有些泛白。
沈重山看到,望着他的背影,叹息地摇了摇头。
然就在这时候,有衙役匆匆跑来禀道:“大人,牢里的燕大人要见您。”
“他又要干嘛?”
沈重山现在一听到姓燕的就烦,但烦归烦,官职不如人家,再不想去还是得去。
真是烦死了,一天天事真多!
此时,落霞镇的大牢里,燕钧正悠闲地在教大儿子写字。
要不是他妻儿老小都在大牢里关着,对面牢房的燕老夫人每天都在骂骂咧咧,倒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沈重山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燕老夫人不知疲倦般,骂的话一天比一天难听,已经从最初的只逮着燕风霁一个人骂,到如今见谁都要骂上两句。
燕钧和他那少年老成的长子充耳不闻,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写着自己的字。
角落里,捂着小儿子耳朵的叶霜姿脾气就暴躁了许多。
多日来没有外界的消息,加之那些死士都不知道被卫祁的人怎么处置了,丈夫又挺乐意待在大牢里,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被燕老夫人指着骂,想不暴躁都难。
她从前就不惯着那老虔婆,如今更是不会。
听到又骂自己是扫把星,她丢开小儿子,拿起桌上的水碗就砸去了对面。
燕老夫人年纪大了,躲闪不及,直接被砸到了额头,疼得倒地哎呦叫唤。
这样的婆媳大战,沈重山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燕钧却仍旧淡定如老狗。
见他来了,牵着大儿子慢慢起身,走过去抱起被亲娘吓哭的小儿子,轻哄了两句。
然后望向他,轻轻颔了颔首,道了一句:“开门。”
沈重山愣了下。
还以为他这次又是来要笔墨纸砚的。
燕钧官至大理寺卿,小小的落霞镇大牢本就没权关他,是以他想出来,沈重山也没阻止。
当即扭头吩咐衙役开门放人。
叶霜姿见状,也赶忙跟着走了过来,却被衙役拦住了。
她神色一慌,喊了一声:“夫君。”
燕钧站在牢门口,脚步顿住。
“燕大人,有些事下官不便明说,但你心里清楚,所以只能放你和孩子出来,其余人……”沈重山看向叶霜姿,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我明白。”
牢中数日,足以让燕钧想清楚很多事。
他回头,看了眼泪眼朦胧的妻子,旋即带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牢。
对面的燕老夫人看到,再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大声叫喊:“钧儿,还有祖母,你带祖母一起走啊!”
“燕老夫人,这大牢您老可走不了,有人最近提交了证据,你八年前毒杀儿媳之事,择日将会重新审理,您老还是好好待在牢里想想,到时候到了公堂之上,要如何狡辩吧!”
其实这话是诈她的。
当年她毒害儿媳的证据,早就被她的好大儿销毁得一干二净,人证更是都被秘密处决了。
就算没被处决的,后来也都落到了叶霜姿的手里。
但燕老夫人坏事做多了,一听到毒害儿媳的事被查了出来,瞬间吓白了老脸。
都说坏事做多了的人,越老越怕死,因为他们也怕去到了下面,会被他们害死的人报复。
她估计比谁都怕,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沈重山看了看她,又看了眼望着丈夫和儿子离开的背影面如死灰的叶霜姿。
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