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各有各的立场,竟相互争论了起来。
李舜站在其中,一言不发,很是老实,可被争论的对象李广却憋不住了。
狠狠瞪了李舜一眼,站出来道:“你们说我不配当太子,那谁适合,李舜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舜身上。
论能力,论手段,李舜比李广优秀的不是一点半点,不说别的,便说前几个月宫宴上,力压康王就可见一般。
但更重要的却是,李舜身体健康,对子嗣并无妨碍。
除了出生的晚了一点,处处都能压过李广一头,的确是更好的储君人选。
面对众多各异的目光,以及李广的质问,李舜却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反而走出一步,跪在地上道:“父皇春秋鼎盛,实在不必着急立下太子。”
又微微侧头道:“各位大人也不必为此争论,兄长乃嫡长子,论嫡论长都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如今只是兄长身体出了一些问题,那便让太医将兄长诊治好,宫里的太医不行,那就去宫外,总能找到办法。”
李舜一番话,说的大家都很满意。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自然是希望自己快点登基,可等自己真坐上这个位置,见到自己的儿子为了储君之位咄咄逼人,那就不开心了。
你想当太子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进一步当皇帝,他还没死呢,就惦记上这个位置,这让皇帝怎么高兴?
李舜说不着急立太子,皇帝也是这么觉得。
其他大臣也一样认为李舜说的有道理,要不是李广不能生育的问题,实在没必要反对。
便有之前反对李广当太子的老臣站出来道:“陛下,晋王说的有理,储君无后嗣妨碍的是大夏的千秋大业,若太孙的能治好,顺利生下嫡子,方可继承太子之位。”
皇帝也点头:“爱卿所言甚是,当初朕也是生下了太孙晋王后,才被父皇封为太子,如此……便将太孙封为广王,等广王什么时候生下嫡子,再论立储之事。”
“陛下圣明。”
众人纷纷跪下,皇帝也很是满意。
大家都很满意,但李广不满意,他只能咬着牙,看着自己眼睁睁的错失太子之位,只能先当一个广王。
生一个嫡子出来,哪有那么容易,如果能生,这么多年他早就生了,哪里能留到现在。
“儿臣,谢父皇恩典。”李广跪下,咬牙应下了这个封号。
“起来吧,随后便让内务府将你的广王府选定,择日你便搬出东宫。”皇帝说。
东宫一直是储君住的,此前太孙是储孙,跟着还是太子的皇帝住在里面。
如果这次李广顺利被封为太子,自然不用搬迁,直接入主东宫的主宫殿便是,可现在被封了王,那就没资格继续住在东宫了,只能开府出去另住。
立太子的事说完,接下来就是商议一些国事,等都商议完,就退朝了。
众人鱼贯出来,自然是身份高的先走,首当其冲便是李广和李舜这两个中宫嫡子。
走出来的时候,李广特意慢了一步,等李舜靠近,才扭头,眼神阴险可怖的哼了一声:“李舜,你以为今日你的计谋得逞了是吗?我没有嫡子,你也别想有。”
说完,见后面的大臣跟上来了,就抬步离开了。
李舜眼眸一沉。
今日结果,的确在他的预料之中,结果也很满意。
如今大家都盯着李广的子嗣,也便没人会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晋王留步。”
“晋王。”
这些大臣迎上来,对着李舜都很热情。
毕竟,虽然说李广生下子嗣就能当太子,但大家都不看好,能生,也不会闹出假孕的丑事来。
如果李广当不上太子,自然能当太子的不二人选,就是李舜,自然要提前打好招呼。
李舜立即收起沉下来的脸,转头很是和煦。
等跟几位大人寒暄完出来,时辰也不早了。
皇后派来的小内侍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看见李舜后,立即就迎了上去。
对着李舜汇报:“晋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后宫一趟,晋王妃出了事。”
“知道了,我这便随你过去。”
李舜应下了。
崔氏出事,既在李舜的意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再加上李广离开前说的那番话,李舜几乎能断定,崔氏的孩子保不住了。
如今情势,他若有嫡子,势必会得到更多的关注,拿来跟李广比较。
既是天意,那只能顺从。
……
李舜赶到后宫的时候,崔氏已经喝下了催产药,正在生产,刚靠近就听见了惨叫声。
李舜脚步一顿,跨步进门后,还是先去拜见了皇后。
“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皇后头疼的伸手揉了揉自己额头,才道:“情况你也知道了,太医说晋王妃动了胎气,这孩子在肚子里待不住,只能催生下来,孩子……只能看天意了。”
皇后对着太医说的是务必保下孩子,那也不过是说场面话,李舜来了,自不会还这般说。
李舜应下道:“儿臣明白。”
皇后没心思说话,挥了挥手道:“你刚上完朝累了一天,快坐下歇息。”
李舜应了一声,一转头,就对上了谢岁岁的眼神。
李舜没来之前,皇后两边的位置,一边坐着沈氏,一边是谢岁岁。
谢岁岁立即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李舜,坐到下一个位置上去了。
谢岁岁看了李舜一眼,低下头。
李舜这个时候也不能跟谢岁岁问话,毕竟他的正妻正在里面生产,跟妾室在这说话,像什么样子。
在原来谢岁岁的位置上坐下,宫女已经送上了茶水点心。
李舜自然没心情用,惨叫声一声声从内室传出,上次李舜已经经历过一次姜侧妃生产,已然知道生产对女子来说,不是一件易事。
不管崔氏如何,到底结发夫妻三年,如今为了他在里面受苦,李舜心里也不好受。
又等了一会儿,有小太监来禀报,说皇后觐见命妇的宫殿出了点问题。
皇后只能去处理,临走时还道:“等晋王妃这生了,再来人通报。”
皇后就带着沈氏一同走了,皇后一走,伺候的宫女也不敢靠近,伴随着崔氏一声声的惨叫,只有李舜和谢岁岁坐在外面。
谢岁岁麻溜的就站起来请罪:“是妾身不好,没照看好王妃,才让王妃从步舆上摔了下来。”
虽然谢岁岁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但这个时候,只能是主动认错。
“与你无关,进了宫你能做什么?”李舜淡淡开口。
进了宫,可就身不由己了,身份在这,除了自己要小心不做错事外,有时候即便知道被算计,身份受限,也只能接着。
这件事,李舜心知是李广做的,毕竟李广看不起他,做下了这事,还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哪能怪到谢岁岁身上,李舜还没这么不讲理。
谢岁岁听见李舜没怪她,这就松了一口气,重新在李舜身边坐下。
李舜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在宫里,李舜耳目没那么多,更不可能处处周到,自然也不会知道具体的。
谢岁岁就将过程简单说了一下,自然也略微提了提那个她觉得有问题的小太监。
对着宫里人,对着李舜便没什么隐瞒了,毕竟她和李舜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妾身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想着小心些,劝说王妃一同步行,却被王妃误会妾身是嫉妒,王妃还是乘坐了步舆,路过拱桥的时候,那步舆的轿杆就忽然断了一根,王妃也就从步舆上摔了下来。”
李舜听的面容阴晴不定,崔氏不顾大局的性子,他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他叫人看管了两个多月,崔氏却一点都没长进,今日之事,纯属崔氏自找的。
谢岁岁又提醒道:“王爷,不然去查一查那小太监。”
“不必了。”李舜道:“耽搁了这些时间,那小太监怕是已经被处理了。”
人死了,死无对证,便追查不下去,这是宫里常用的手段。
谢岁岁就也不说话了,她也知道,那小太监可能活不了。
谢家不过只是富商,府里虽也有下人,但顶多是跟她嫂子争两件衣裳首饰,她嫂子让侄儿跟她争点谢老爹的宠爱,闹出人命却是没有的事。
可自从成了李舜妾室,这不过才小一年,李舜后院就死了好几个,这进了宫,死的人也不少。
谢岁岁虽说算不上习惯,但也不会被惊的乱了分寸,只是心里越发暗自警惕。
日后出入宫里要当心。
毕竟小命是自己的,且只有一条,自己都不当心,还能指望别人帮你保管不成。
崔氏即便动了胎气,又是早产,可到底是头一胎,一时半儿也生不下来。
皇后离开后就再没回来。
谢岁岁陪着李舜,一路从早上等到了下午,崔氏也从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喊叫,渐渐没了声音。
期间,太医,接生婆几次出来问李舜,李舜都很镇定,吩咐人熬药。
好在,没人出来问保大还是保小。
日落西斜的时候,崔氏那才终于有了动静。
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彻底安静下来,但也没听到婴孩的哭声。
谢岁岁紧张起来,一把抓住李舜的手问:“王爷。”
李舜顾不上安抚谢岁岁,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往里边走,一个接生婆就走了出来,禀报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晋王妃顺利生下了一位小皇孙。”
谢岁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没想到崔氏竟然如此顽强,将孩子生下来了。
“孩子如何?”李舜回神问。
接生婆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很惶恐。
李舜一见,二话不说就朝着里面冲了进去。
“王爷,您不能进去。”
接生婆阻拦。
可哪里阻的了李舜。
“滚。”
李舜发怒,没人敢继续拦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舜闯了进去。
谢岁岁犹豫了一瞬,也跟着进去。
刚进去就被一股血腥味呛了鼻子,也看见了床边的血水。
崔氏已经昏迷了过去,接生婆和宫女正在清理污秽。
场面看着很是恐怖。
李舜见了都微微蹙眉,更不要说谢岁岁了。
她没承受住,转身又出去了。
果然,生孩子很是可怕。
谢岁岁出来后,在外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李舜阴沉着一张脸出来。
那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便是姜侧妃五月初五产女,李舜的脸色都没有这般难看过。
到底……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谢岁岁没敢开口问,也没敢多看李舜,就怕惹了他的不快。
不管如何,孩子是顺利生下了,便有皇后宫中留在这的宫女快速去禀报。
谢岁岁等了一会,就见皇后带着人来了。
“孩子在哪,抱来给本宫瞧瞧。”皇后一进来就吩咐。
无人敢怠慢皇后的命令,很快便有接生婆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抱了出来。
谢岁岁站的距离比较远,也看不清,却看见了皇后的脸色。
只看见皇后不过看了一眼襁褓,表情就跟李舜一样不好。
“好好养着吧。”皇后缓和下表情,开口道:“这孩子倒是跟你大哥一样,既命大又命苦。”
语气中竟然很是怜惜。
谢岁岁没忍住在心中想,当朝太孙,眼看着马上又要当太子了,就算是早产,又怎么会命苦。
这个时候,谢岁岁还不知道太孙当不上太子了。
“是,母后。”李舜恭敬应了。
皇后看完孩子,就还给了接生婆。
谢岁岁再次看了一眼,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孩子自从生下来,她就没听见哭过一声。
难道有问题?
皇后看了看就离开了,留下吩咐说,崔氏和孩子不宜见风,再加上宫里叫太医也方便,便允许崔氏在这里多休养几日。
回去的马车上,谢岁岁是跟李舜乘坐的同一辆马车。
这会,谢岁岁倒是希望,还是分开的好。
“咕咕咕。”
忽然一阵声音传来,在只能听见马车轮子滚动的车厢内很是清楚。
李舜的视线当即扫了过来,谢岁岁立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满脸窘迫。
“饿了?”李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