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军收到消息,堵在鸡鸣山的瓦剌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撤退了。
朱祁镇大喜,以为也先在之前的战事之中也是损失惨重,心生畏惧了,于是连忙命令大军出发,加速赶到怀来。
英国公说那个刘能曾经提到过,他们就是在土木堡耽误了时间,这才遭到也先突袭的,所以只要赶到离土木堡相距20里的怀来城,到时候就安全了。
毕竟以朱祁镇对军务的一知半解也能知道,有了城池作为依仗,瓦剌人想要击败大军,那肯定是没有机会的。
朱祁镇的旨意发了出去,张辅很是欣慰。
皇帝这次终于是愿意听一次话了。
但是,在众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对于土木堡之事完全不知情的喜宁正在和一个小宦官说着悄悄话。
小宦官说道:“喜大人,我干爹已经把银子送了过来,就在后面的车队里,麻烦喜大人可以帮忙说些好话,若是成了,日后还有重谢。”
喜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回去告诉你干爹,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那就多谢喜大人了。”小宦官连忙跪下磕头。
如果喜宁愿意出手的话,那保住他干爹郭敬的位置的机会就更大了。
这事儿要从年初的事情说起。
郭敬是山西人,自永乐时候就开始跟着太宗皇帝,后来以资历被任命为镇守大同太监,负责监督地方军务。
但是,自从他被任命为镇守大同太监,他就开始和瓦剌人暗中贸易,出售火器和钢羽谋利,还因此被朝廷调查过,不过因为朝内有王振帮忙说话,所以没有被追责。
本来如果大明和瓦剌一直这么和平下去,郭敬也不至于被问罪。
但是今年也先派遣使团太过分了,不禁一连派出了四次,规模还明显超标,这也惹得皇帝大怒,直接将其驱逐了回去。
不过这也让也先抓住了机会,立刻派兵入侵大明,双方爆发了阳和口之战。
在这一战中,因为郭敬担心杀伤瓦剌太狠耽误了自己的生意,于是便想方设法扰乱明军军心,只不过他用的力气太大了,直接导致了师无军纪,几万大军惨败,西宁侯宋瑛和武进伯朱冕战死,左参将石亨单骑奔还逃回大同。
这一仗败得太惨,顿时便惊动了朝廷,朱祁镇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发动了亲征,想要向天下人显露一下自己的武功。
郭敬经验丰富,提前打点了王振,这才没有被下狱问罪。
不过他却知道,石亨还活着,而且还被押解到京城了。
只要他在京中开口,把责任全都推给自己,那自己肯定逃不掉。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安然无恙,他便提前布置,一方面利用瓦剌人内部的关系得到情报,主动在大军抵达大同的时候向王振示警,另一方面走通朝廷内部的关系,帮助自己说话,喜宁便是其中之一。
喜宁此人是女真人,为人又是知情懂事,向来受皇帝宠信,但也是因为他是女真人的缘故,他对大明没有任何忠诚,只相信自己拿到手的好处,所以也成了郭敬的目标之一。
郭敬这次一共向喜宁行贿了五千两银子,可是花费了不少,不过因为筹集银子,一直到这两天才送到了喜宁的手中,安排在了大军辎重里面。
收到银子的喜宁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他平日里虽然会收受一些贿赂,但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都只是些小钱,否则他也不可能去霸占张辅的田宅,哪里见识过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啊。
于是,喜宁在打发走了小宦官之后,立刻就去找了王振商量,看看要怎么为郭敬脱罪。
喜宁在朱祁镇的车驾附近找到了王振,爬上王振的马车便低声问道:“公公,阳和口之战的处置结果出来了吗?”
王振斜眼看了看他,反问道:“怎么?郭敬找你了?”
喜宁点点头,说道:“对,镇守大同的郭公公派人过来,言说阳和口之战中并不是他督军失当,而是因为左参将石亨轻敌冒进,这才害得大军惨败,西宁侯和武进伯为国捐躯,希望公公可以帮忙吹吹风,请皇爷不要追究他的责任。”
“石亨不是已经押解进京了么?”王振凝声问道,语气中很是烦躁。
“对,石亨的确已经被押解进京的,不过郭公公担心他在京中乱说话。”喜宁立刻说道。
“既然怕他乱说话,那郭敬他早干嘛了。”王振顿时没好气地说道。
喜宁的意思他已经听明白了,郭敬是希望让石亨闭嘴,不能透露出关于他的一个字。
但问题是,郭敬这是明摆着想让石亨来背这个黑锅,以石亨那种武人的脾性,肯定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尽快让石亨闭嘴。
而能够让一个人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那个人再也没有机会用那张嘴巴。
按照喜宁的话,就是把石亨这个灾星提前解决掉。
那么问题又来了,王振现在满心思都被马上要发生的土木堡占据了,压根没心思管郭敬的这点破事。
喜宁看王振有些焦躁,心中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提起好处的事儿,立刻压低声音说道:“不瞒王公公,郭公公那面也知道这次是麻烦您了,所以派人送来了两千两白银,以作酬谢,回头我就给王公公送过来。”
“他也给你银子了?”王振立刻便看向了喜宁。
喜宁一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郭敬是王振的亲信,这种事儿自然会第一个求助于王振了。
其实他猜的不错,郭敬早就求助过王振了,而且还给了王振一大笔银子,足足有八千两。
所以,王振现在对于喜宁进贡的两千两银子完全不感兴趣。
喜宁也是知道王振肯定收了郭敬的银子,于是点点头说道:“是的,给我拿了两千两,希望我在皇爷耳边帮他吹吹风。”
“不过我考虑到我在皇爷身边肯定没有您有地位,所以这才把银子拿来,希望您能够帮忙说句话。”
“那不用了,既然是他给你的银子,那回头你看到了机会,就自己去皇爷耳边吹风吧。”王振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
喜宁仿佛是看出了王振的焦躁,出声问道:“王公公,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否有什么心烦之事啊?若是方便的话,不如说出来,属下也好帮您参谋参谋。”
王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道:“喜宁啊,如今皇爷遭遇危机,我正在帮皇爷想办法呢。”
喜宁顿时明白过来,继续问道:“可是因为也先之事?”
王振点了点头。
“嗨,就是这事儿啊!”喜宁顿时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皇爷的身边有几十万大军,即便是输上几场,对于局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也先真的敢追上来,那三大营的将士们定会叫他有来无回。”
王振听他说完,这才一拍脑门,说道:“哎呀,我忘了,你对于此事还一无所知。”
“我一无所知?难道不是也先追杀过来那件事儿吗?”喜宁顿时奇道。
王振却是摇摇头,说道:“不是也先追来之事,但也和他有关。”
接着,王振便压低声音,将刘能穿越过来向张辅和朱祁镇示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喜宁顿时便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有人和皇爷说,三大营在土木堡会遭到也先的袭击,从而全军覆没?”喜宁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声。
“你小点声。”王振低声呵斥道:“此事如今知道的也不超过十指之数,还属于绝密,若是被外人听了,恐怕军心散乱,到时候真的遇到了危险,皇爷再宠信你也不会留下你的性命的。”
“是是是。”喜宁连忙点头说道。
的确,如果真的是从他的口中传出去,以朱祁镇对此次北征的重视,他肯定是逃不掉的。
不过喜宁立刻压低声音,满是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个人是真的吗?不会是骗子吧?”
王振低声说道:“他是英国公推荐的,应该是真的。”
“英国公推荐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喜宁立刻追问道。
“你不知道。”王振小声回答道:“就在刚才,英国公还来求见过陛下,言说那人预言,成国公朱勇和永顺伯薛绶此次救援会全军覆没,现在是什么结果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那还真就是真的啊。”喜宁立刻点点头。
成国公朱勇和永顺伯薛绶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军中,他自然也听到了,不过他却没有丝毫慌张,毕竟他和瓦剌的关系平日里处得不错,即便是落到了也先的手里,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既然如此,那说明那人的预言是真的,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呢?
喜宁眼珠一转,立刻对王振问道:“公公,您有没有办法请动那人帮郭公公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