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诧异,关于龙蛊的情况,林远也是清楚的,自从打古滇国遗址离开后,这小东西就一直没醒过,怎么帮助他奶奶拔掉身上的毒素?
其次我都不明白老人家究竟中了什么毒,到底是不是中了毒,这样子根本就无法操作。
林远忙说,“我也知道这个办法不太可行,但经过昨晚和老爷子的商议,这或许是唯一能救我奶奶的办法了,周玄,帮帮我好么?”
望着林远眼中流露出的恳切和真诚,我虽感疑惑,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换了其他人我可以不用理会,但林远是我的生死兄弟,面对他的托付,即便明知道不太可行,我也必须尽最大努力去试试。
就这样我陪同林远去了老爷子房间,这是一个不大的厢房,林老爷子已经提前在里边等我,见面后我照常对他行礼,老爷子却拖住了我的手,用十分沧桑严肃的语气说,
“周玄,这次找你的目地,林远想必跟你说过了吧?老头子我飘零半身,到老了,身边就只剩下这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愿意放弃,你是否能卖我这个面子,尽力配合我一次?”
我诚惶诚恐,赶紧说,“老爷子说的哪里话,我和林远是生死弟兄,他的亲眷自然也算得上是我的长辈,如果龙蛊真能帮奶奶恢复健康,我自然是万死不辞的,只不过……”
我稍作迟疑,讲出了龙蛊昏迷沉睡的事情,林老爷子点头,指向林远说,“昨晚闲聊的时候,林远已经把关于龙蛊的事情告诉我了,无妨,我年轻时游历江湖,倒是学了一套‘斗转星移’的法本,可以在龙蛊沉睡的状态下借用它的一部分力量,虽然借来的气息不对,但现下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连连点头,说如果老爷子有办法,可以尽管在我身上尝试,能帮到你们也是我的荣幸。
事情谈妥了,林老爷子也不拖沓,在稍作叮嘱之后,便带领我走进了后面的一个小屋。
这屋子同样不大,门窗被封得很牢固严实,室内只有一盏油灯提供照明。
屋子中间拜访着一张老式的木床,床脚下点燃了檀香,散发出淡淡的白烟和清香,有着凝神助眠的功效。
老太太正平静而安详地躺在木床中间,同样是鸡皮鹤发,好白如雪,平和的面相看起来颇为慈祥,只是眉宇间一抹病色呈现,几乎压灭了头顶天灯,给人一种垂垂老矣,朝不保夕的悬危感。
入行这么久了,我也算粗通一点医理,来到床榻跟前,在取得了龙老爷子的同意之后,便缓缓把手搭在老太太脉搏上,闭目感应了一会儿。
片刻后我把手缩回来,紧皱眉头说,“老太太的生机还在,只是体内好似多出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气息,这些气息正在逐步蚕食他的精力和生机,所以看上去行将就木,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遏制,只怕支撑不了太多时日了。”
林老爷子点头,微微咳嗽说,“周玄你讲的没错,我家老婆子应该是在进山挖药的途中被什么东西入侵了身体,这东西既不是冤魂,也不是什么成了气候的山妖灵体,而是一股怨,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怨念,它不仅尝试入侵老婆子的理智,也在不断蚕食她的生机。”
林老爷子说,其实在小半个月前,老太太刚被送回来的时候还残存一些理智,自己用银针刺穴的方式对她进行施救,暂时封住了流窜在她体内的那股邪气。
接着老太太醒来,神志迷糊地跟他讲了一段话,说是自己采药时掉进了一个深坑,不知不觉间好像看到了一团描述不清的黑色物质。
那东西好像八爪鱼似的,死死纠缠着老太太的脖子不放,当时老太太感觉就像是要被掐死了,好在她身上有个香囊符袋,袋子里装的是林老爷子为她求来的养生玉佩,当时就听到咔嚓一声,那玉佩径直碎掉了,随后老太太大脑一空,好似意识沉沦进了深渊,然后就彻底失去了记忆。
我很吃惊,说这么看来,后山那地方真有邪物,莫非关于修罗墓的传闻也是真的?
林老爷子一脸疑惑,说你怎么会知道修罗墓的存在?我讪讪一笑,把自己和孟凡聊天的内容讲出来,林老爷子哦了声,点点头,说后山确实有个可疑的地方,不晓得是什么时代留下来的邪冢,自己年轻时也曾想过进去看看,可耗了大半夜的时间,愣是没找到那邪墓入口在哪儿。
“根据林家组训的说法,这个修罗墓存世的时间不短,打从我们林家老祖宗迁移到定居之前就存在了不知多少年。”
林老爷子微微皱眉,说历代以来,林家并没有去过那个邪墓,因为祖宗有遗训,说是邪墓中生活了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存在,去了不仅会发生危险,还有可能遭遇不可测的事。
我说,“那林奶奶会不会就是在采药途中误入了邪墓,所以才导致变成这样?”
林老爷子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沉下八字眉思索了一会儿,抬头说,“先不聊这个话题,老太婆身上那股邪寒的毒气相当厉害,如同附骨之疽,几乎占据了整个心脉,现在已经是最后挽救她的机会了,周玄,请你配合我。”
“好。”
我也意识到老太太的身体状况确实危在旦夕,便收起了话头,询问老爷子该怎么办?
老爷子让我跑腿坐在地上,保持着存思打坐的姿势,随后从墙上取出一个符袋,把手伸进去,按出了一捆浸泡过桐油的鸡血线。
他将鸡血线展开,先在我身上缠绕了几圈,打上锁阳的结扣,又将绳子固定在老太太的手脚躯干部分,自己牵着红钱后退,脚下踩着不丁不八步罩,嘴里唱喏有词,并将双手盘叠起来,掐出几道繁复的手印。
随后他将双手打出,拍在我肩背上,顷刻间我感到老爷子双掌传递出一股灼热的气息,沿着我的四肢经络游走,刹那间犹如被烙铁覆盖似的,感觉皮肤滚烫发热,好似连鲜血都被焚烧起来。
我轻哼一声,鲜血中传递出的沸腾感让我有点难受,老爷子则沉声叮嘱道,
“稍微忍忍,接下来我将借用你身上的龙骨气息,将它强行抽调出一部分,这个过程会辛苦一些,小兄弟,拜托了。”
我咬牙忍受,一言不发地点头,表示他随时可以继续。
林老爷子深深吸气,双手连拍,在我背后大穴上游走,一缕缕灼热的气息顺着奇经八脉到处奔走,最终蛮横地充斥我的穴位,朝着下丹田处汇聚。
刹那间,我感到沉睡中的龙蛊有了一丝躁动,一缕金色气息自我下丹田中翻涌出来,试图抗拒林老爷子的牵引。
我急忙将意念传导下去,透过那一丝重新建立起来的精神联系,呵斥龙蛊不要抵抗,把自己的本源气息分出一部分来,配合老爷子的引导。
龙蛊的意识十分模糊,但分明带着一些抗拒的心态,我只能一遍遍呼叫龙蛊,让它尽量配合,不要挣扎,渐渐的,龙蛊也感应到了我的迫切,稍稍放松了抵抗,林老爷子顿时有了感应,长吸一口气后,再次将双手朝我肩上一拍。
这次他很顺利地接引到了龙蛊的气息,以我的身体充当媒介,将龙蛊的气息传导出来,通过红线的传递,渐渐延伸至老太太的四肢百骸当中。
淡金色的气流随之融入了老太太身体,下一秒,我感觉老太太的身体发生了微弱的摆动,与此同时在她枯瘦的躯体内部,也弥漫出了一股相当邪异的阴冷寒毒,自毛孔中散发出来,与龙蛊的气息抗衡,发出“滋滋”的侵蚀声来。
两股气息不断交融,彼此争斗不休,老太太身体颤抖和摆动的频率加快,林老爷子诵念咒诀的语速也在不断加快,那股灼热的气息不断在我体内加剧,横冲直闯,搞得我犹如爆发了寒热症,一会儿冰凉,一会儿燥热,难受得额头被斗大汗珠填满。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算久,约莫一刻钟后,我明显感觉老太太身上的寒毒有了消退的迹象,林老爷子施加在我身上的咒诀也减缓了许多,随着时间进一步推移,那股灼热感消失不见,我和龙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微弱联系也再度中断下来。
砰!
一下秒我身上的红绳断裂,病榻上的老太太也猛地张嘴咳嗽,从嘴角溢出大量黑血和浓痰,身体难受得蜷缩成一团,呼吸明显急促了,好像喉咙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呈现出窒息般的痛苦。
林老爷子则顾不上擦汗,立刻飞奔至床前,用双手拖着老太太的后背,给她推宫过血,又是两分钟的忙碌,随着林老爷子一声低哼,双手在老太太背上一阵拍打,卡在她喉咙里的浓痰终于被咳出来。
“啊……”
老太太发出了一声舒缓的长叹,表情不再那么难受了,迷茫睁开双眼,分别朝我和老爷子看了一眼,接着白眼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林老爷子脸上却有笑容,轻轻将她放回病榻上,因为体力透支而显得发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唏嘘之色,转而朝我挤出了一张带着宽和微笑的脸,长舒一声,
“谢谢你了周玄,老婆子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我擦了擦冷汗,同样疲惫地站起身说,“老爷子客气了,林奶奶现在怎么样?”
老爷子摇头说,“寒毒已经被驱散,不过她一把老骨头可禁不住这样的折腾,估计还要卧床好几个月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