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安媳妇千叮万嘱,让我们一定不要惊扰洪安,我和马源纷纷点头,说知道了,随后便一起走向了卧室。
他家这院子规模挺大,看得出洪安这些年通过施工队挣了不少钱,光客厅就有五六十平米了,家里布置得也很考究,只是所有门窗和窗帘都被拉下,导致空挡的房间看起来有些阴暗,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气息。
我很快穿过大厅,来到卧室门前,轻轻推开门锁,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两眼无神地呆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两眼空洞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他表现得并不暴躁,恰恰相反,整个人显得毫无精气神,木呆呆的,宛如一块不会动的石雕。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洪安两眼注视前方,一直盯着墙角不动,眼睛也没见眨一下,根本就不理我们,一直到马源走进,试探着叫他名字时,洪安才有了动作,但依旧没有把目光注视向我们,反倒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回缩,一副受了惊吓的防备感。
洪安媳妇又开始抹眼泪,说这几天老洪一直是这个样子,没事就缩在床上,一受惊就激动,到处砸东西,还乱打人……
她边说边露出袖子,白皙的手背上出现了好几片淤青,说是被烟灰缸打的。
我们聊着洪安的异常,他却旁若无人地靠着墙角,宛如机械一下,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马源只好把目光转向了我,我暗暗点头,单独来到洪安面前,感觉这家伙黑色的瞳仁里似乎没有任何自我的意识,更像是一面不太反光的镜子。
这种痴痴呆呆的迹象引起了我的探究心理,轻轻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眉心。
这个简单的动作引起了洪安的强烈抵触,原本不会动的他忽然从床上蹦跶起来,猛地推开我们,开始大吼大叫,犹如一只受惊的鹌鹑,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作势朝我脸上打过来。
我的身手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自然不会被一个疯子打到,轻轻侧开身,反手扣住他手腕,一扭,烟灰缸立刻掉在地上,马源也从旁边绕过来,配合我一起摁住了洪安。
洪安倒在床上挣扎,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吼叫,嗷嗷的,像极了一头凶狠的野兽,声音也显得异常沙哑,夹杂着绝望的恐慌。
洪安的母亲和媳妇都不约而同地抽泣起来,喊着阿洪,你这是怎么了?
我摆摆手,让她们走远一点,随后把手摁在洪安后脑勺上,集中精力闭上眼,释放出龙蛊的气息,进入他大脑中探究。
一股淡金色的气流涌入他身体,很快便传来龙蛊的回应,告诉没什么事,这家伙只是少了一魄,所以会变得惊悸,喜怒无常。
我挺纳闷,龙蛊居然能谈查到这么多又用的信息,这小家伙很得意,躲在洪安身体里面唧唧地叫着,仿佛向我邀功。
可这一幕却吓坏了洪安的媳妇,赶紧要扑上来,马源急忙阻止,说弟妹,稍安勿躁,我们不会伤害老洪的。
接着我沟通龙蛊,问这小家伙能不能让洪安冷静下来?龙蛊没有给出回复,那股气息在洪安身体里面乱窜,没一会儿洪安便翻起了白眼,径直栽愣到床上,双眼紧闭,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
洪安媳妇终于忍不住,推开马源,问我对他做了什么,怎么人好好的居然昏迷了?
我起身摇头,说没什么,你老公神经太紧绷了,很累,“我只是让他睡了一觉,不能一直让他的神经保持高度紧张,否则人会垮的。”
洪安媳妇这才不闹了,默默找来毛巾,给他擦拭脸上的污渍。
我们重新出走了房间,马源问我怎么看。我沉吟了一下说,“洪安这幅样子,应该是承受了某种惊吓,在惊慌失措中跑丢了一魄,所以才导致意识浑浊,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恐怕他的思维还一直沉浸在丢失了魂魄的那天,所以人才会变得如此紧张。
马源若有所思,说有人三魂七魄,三魂主宰精气神,七魄则负责调动情绪和记忆,倘若丢失了一魄,确实有可能导致精神崩溃,行为呆滞痴傻,
“那你能不能尝试给他叫魂?”
我有些无奈,说自己并不是专业的术士,蛊师并不擅长勾魂引魄,更何况我都搞不清楚洪安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弄丢了那一魄,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这些话被洪安的母亲听到了,赶紧走上来说,“两天前我联系了一个术士,他倒是懂得招魂,跟我约好了今天会过来,要不要请他帮忙给我儿子看一看?”
我刚想问她联系了哪方面的术士,到底靠不靠谱,就听到大门外的门铃响了,洪安的母亲赶紧跑去开门,随后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个身材高瘦,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正拎着一个符袋走进来。
洪安母亲赶紧说,“大师,您来了,快看看我儿子的情况吧。”
听到这声音,我顿时眯着眼睛去看来人,不看不知道,这一眼下来顿时把我震惊得够呛,条件反射般低呼起来,
“老沈?”
“咦,周老弟,你也在啊!”
对面的人一愣,同样发现了我,四目相对,我俩同时露出了笑容。
洪安母亲反倒愣住了,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请来的大师,疑惑地说,“你们认识啊?”
我笑了笑,点头说当然认识,接着便走向这个身材高瘦的家伙,主动把手伸了过去。
眼前的人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年初的时候,我接到黄仁义介绍的业务,去帮一群玩“笔仙”的年轻人善后,后来事情闹大了,黄仁义不得已又找来另一个帮手,便是这个沈平。
那之后沈平就离开了浦江,算起来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果然人生处处有惊喜。
沈平也因为我的出现感到了意外,很热情地跟我握了握手,“哈哈,周玄你也在这儿,咱们可真是有缘。”
我笑着点头说是啊,接着又向他介绍起了马源,简单寒暄了几句,才询问沈平怎么会来福州。
沈平说自己本来就就在福州一代讨生活,这次也是经朋友介绍,出来揽一笔私活。
聊了两句,沈平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立刻朝卧室方向指了指,说事主在里面?
我点头,说刚给他检查过了,是因为受惊丢失了一魄,我正愁没办法将那一魄找回来呢,恰好你就登门了,不如由你试试?
沈平也不含糊,点头说好,接着便再次走进了洪安的卧房,我和马源快步跟随,都想看看这家伙接下来会怎么替洪安招魂。
进了房间,沈平没急着动手,先翻开洪安的眼皮看了看,略微思衬,回头问我们说人怎么睡着了?
洪安母亲指了指我,说是这个小伙子弄的,沈平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坐在的床头,替洪安把了脉,眉头慢慢皱起,认同了我刚才的判断,说确实丢了一魄。
我忙问他有没有把握把这一魄召回来,沈平又轻轻摇头,说自己可以尝试一下,随后他取出了符袋,从里面拿出拿出蜡烛、檀香、冥纸、一把奇怪的黑剪刀和一小撮用红袋子装着的米粒。
这些米粒是经过特殊浸泡的黄米,有招魂的功效。
随后他找来一根萝卜,分成两半,插上香,把香烛摆放在“五黄位”上,燃起黄符,让洪安母亲带着黄纸去外面洒。
自己则站在床头,抓起了一袋米,朝着四周洒落一圈,边洒小米,嘴里边念念有词,
“东方米粮,西方米粮……戊子鼠年六月初二,洪安命根归来兮……”
这些咒语和我印象中的道家符咒并不一致,马源倒是听得真切,颇为欣喜道,“这应该是五斗米教的杯米喊魂术,想不到这位沈老兄居然是五斗米教的传人,说起来还跟我师父有些渊源呢。”
南方招魂的法子不少,沈平应该是打算用米粮开路,接引洪安的魂魄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不过这法子具体有没有用还是两说,我们站在墙角,看着沈平一顿操作,却迟迟没有捕捉到魂魄归位迹象。
当然,这不能说沈平没有能力,当我闭上眼时,还能够感应到空间中那一丝流动的气场,说明沈平的法咒确实发挥了作用,只是不晓得因为什么,那一缕魂魄迟迟没有感应到他的召唤。
持续十几分钟后,沈平忽然停下来,皱眉看了看床上人事不省的洪安,又看了看我们,无奈摇头,放弃了喊魂仪式。
此时冥纸已经烧完了,符咒的气息也以消失,洪安依旧躺着不动,显然是喊魂失败了。
沈平吐出一口浊气,颇为无奈地走向我们,摇头说,“洪安弄丢的那一魄好像是被限制在了某个地方,喊不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沈平说,“简单来说,就是他丢失了魂魄的地方,应该存在另一股禁锢的力量,使得魂魄被困在那里,无法挣脱。”
我马上说,“难道是有人利用邪咒在按算洪安?”
“这就难说了。”
沈平轻轻摇头,说要想搞清楚这点,或许只能是自己亲自去他丢失魂魄的地方看一看。
我认同了他的看法,点头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除了洪安的魂魄之外,马源还有个朋友也陷在了里面。”
接着我就把洪安丢魂的整个事情告诉了沈平,同时也把马源那个朋友的情况讲出来。
沈平微微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事情恐怕还真有些麻烦,对了,施工队不是从地下掏出来不少陶瓮吗,有没有法子让我见一见这些陶俑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