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轻骑兵冲击结阵以待的重步兵,确实是件蠢事,若不是今日与夏绥兵作战,恐怕他们继续沉浸在河西各部的战术中,都没发现这个问题。若以后大战中遇到昭义、魏博这些精兵,还是这样,恐怕是大败的结果。
不过,眼下这个局面,虽然赤水军小有失利,但整体上看,赤水军还是占据绝对优势。
赤水军兵力是夏绥兵三倍有余,而且还是包围之势,虽然在这个地形上发挥不了人多的优势,但耗也能将对方耗死。
而夏绥兵虽然挡住了赤水军的冲锋,但他们的步兵方阵最大的问题就是机动性差,难以移动。
这种情况下,赤水军只需将士卒轮流休息,而这边的夏绥兵,既没有粮草,又得不到修整,只需耗上几个时辰,士卒疲惫困倦,又没有水和食物,必然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这边张延礼针对这种局面,已经想好了应对战术。
而城外的慕容浑,也同样很快发现了夏绥兵的致命问题,故而很快调整过来,他的选择几乎与张延礼不谋而合。
他命人继续袭扰,然后派兵攻占夏绥军的营地,夺其为数不多的辎重,烧毁其营地。
一个时辰后,夏绥军营地被毁,慕容浑干脆连袭扰都不做了,反而让赤水军离开夏绥兵的射程,准备放任其离去。
而此刻的夏绥兵各首领们,也感觉到不对,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夏绥兵继续攻城,城外赤水军必然攻来,不会让他们继续安心攻城,如此两面夹击,必败。但若是趁此机会撤离此地,也必然跑不远,还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故而,没过多久,就有七八名疑似首领之人,朝城内喊话。
“吾等非为攻城,只是将士思乡。”
“还请防御使放吾等一条生路,吾等必然回转夏州,不再停留。”
而在城墙上,翁郜有些心动,想息事宁人,但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周融连忙说道。
“副使,不能任其离开,夏绥兵无粮,只能劫掠周边。”
“而其劫掠得粮之后,必然难控,未必会回夏州。”
“若不能在此时,尽灭夏绥军于此,不久这些乱军必成心腹大患。”
张延礼本来就没打算放他们离开,但没想到周融都会出言劝谏。
而一旁的周融,内心却是想的非常明白。
虽然是他带领这五千夏绥兵前来凉州,但此刻夏绥兵爆发兵乱,他却被张延礼硬拉着来到城墙上,不少士卒已经看见了他。
如今他和夏绥兵已经是死敌的局面,城下的士卒若是攻入凉州,他也讨不了好,大概率被杀了祭棋。
所以,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他只能被绑在张延礼的船上,没有第二条路,深知乱兵德性的他急忙劝谏张延礼赶尽杀绝。
免得他现在不开口,若夏绥乱兵真成了祸患,张延礼也绝对饶不了他。
而有了周融的这番话,翁郜也彻底绝了这个心思。一旁的监军田守业更加不会出言,他本就不通军事,又十分怕死,若不是翁郜和张延礼要求,他都不会来到此处。
来到此处后,他见场面还算安全,倒也没有任何不堪的表现。
无人反对,张延礼本来也不会纵虎归山,对下面的喊话未有回应。
而城下的几名夏绥兵头领见没有任何回应,过了好一会,也放弃继续喊话。
夏绥兵的几名头领在城外商议,不过片刻后,就有了决断。此刻,他们已然山穷水尽,只有继续攻城这一条路。
随着夏绥兵继续攻城,原先还在外围的慕容浑也不敢继续等待,又让赤水军靠近,用弓弩袭扰夏绥兵,使他们不能全力攻城。
虽然说凉州城坚,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没有内应,就算夏绥兵人数再多上一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凉州。
但若是仍由乱兵攻打凉州,而他领大军在外观望,却没有任何动作。恐怕此战过后,张延礼就算不找理由杀他,也不会让其继续领军。
而且此刻军中,他虽为名义上的首领,但也还有安敬思、阴信成、石秀林三名与他平级的都头,这三人不但兵力不少于他,而且他们三人都出自张延礼的沙州三百旧部,是张延礼的心腹班底,不会任由他领大军不动。
不过,虽然着急,但几人终究没有再次用轻骑兵冲阵。
而这次包围,慕容浑故意留下一个缺口,吸引夏绥兵从这里撤退。
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又持续了快两个时辰,在凉州坚城面前,夏绥兵当然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他们想尽办法去破城,通过放火、制造简易的撞锤,但都奈何不了姑藏的城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久攻无果之后,城下的夏绥兵再也没办法维持原先的士气,不时有逃窜。
而慕容浑有了先前的失利,不愿意与其硬碰硬,故而任由这些夏绥兵从预留的缺口逃离,未有追杀的举动。
而之前不过几十人脱离大队伍,向缺口处逃离,但眼见他们一路离开,赤水军未有拦截追杀之举后,大队的夏绥军再也没办法维持住原先的队形,开始各自四散逃离。
为首的几人不是不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是在危险的情况下,人都是非常盲从的,根本顾不得思考太多,只会遵循着本能行动,而他们几人既没有足够的威望,又没有解决如今局面的办法,故而根本指挥不动夏绥兵。
故而,原先赤水军还啃不动的夏绥兵大阵,此刻却竟然不攻自破。
对面的慕容浑仍旧相当沉得住气,刚才只不过几十人的小队撤离,而此刻已经有数千兵马逃离战场,但赤水军仍然没有任何追击拦截的举动。
说句实话,凉州左近,一片空地,这群人全是步卒,根本跑不了多远。哪怕是让他们跑上一整天,赤水军也能将他们全部留在此地。
看到近千人的安全逃离,剩余的夏绥兵再也维持不住阵型,开始无序的逃离开来,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两条腿。
而等夏绥兵大半逃离出去,慕容浑才下令攻击,这次,赤水军各部没有选择刚才那种包抄般的赶尽杀绝,而是让一都兵马上前掩杀。
逃离的夏绥兵,见追来的赤水军士卒不多,只是拼命逃跑,他们认为只要跑的比同伴快,就能获得一条生路。
而等到一都兵马与夏绥兵士卒缠住后,后方另一都兵马才继续追击杀敌。
如此往复,等到夏绥兵察觉到不妙,想要回身结阵反击之时,已经所剩无几。
一场兵乱,发生的也很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如同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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