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女大不中留啊。韩延平掩唇轻咳两声,语调略有缓和,“那什么,这是我的想法,见还是不见,全凭宝月自己做主。”
闻听此言,宝月面带惊讶的抬起头,盯着韩延平不知该说什么。三舅刚刚还说不许见,这就改口了?
“你若想见,就……就见吧。”韩延平慈蔼的看着宝月,“可……见是见。你不能轻易答应他提出的要求。”
宝月想了想,偏头去看明珠,“珠姐儿能跟我一起去吗?”
明珠眼睛噌地一亮,“行啊。”她愿意掺和这事儿。
韩氏和韩延平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地。有明珠在旁边看着,纵是康图南有八百个心眼子,也别想糊弄住宝月。
正事说完,明珠吩咐小厮去望山楼找龙老汉传话。明日傍晚,宝月姑娘去望山楼买香料。
“明儿我得上学。”明珠神情郑重,“汪夫子给雪团灌酒这事儿,我得找他说道说道。”
韩延平连连点头,“应该的。这也太不像话了。雪团好好一只大白鸟,叫汪夫子磋磨成什么样了?上回他在小红莓胡同丢了大脸,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说起来,这个汪夫子可是地地道道的惹祸精,上回蹲墙头上出题考邻居,这又把雪团灌醉了。
次次都是喝酒误事。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放学之后,我回来接宝月姐姐。”明珠偏头看向宝月,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宝月也勉强笑笑。她心里存着事儿,用了几口饭便回屋歇着去了。
明珠请了一天假,不用做功课。吃完饭读了会儿邸报,吩咐阿蛮研墨,她净过手焚一炉香,坐在桌前临帖。
写罢最后一笔,明珠满意的点点头。阿蛮轻声唤她,“姑娘,宝月姑娘坐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宝月姐姐来了?”明珠望向坐在门外小杌子上,纤瘦的背影,“快请进来。”
宝月听到说话声,知道明珠练完字,站起身抬腿跨过门槛,笑吟吟的说:“看你写字写的专心,没有打扰你。”
进到屋里,坐在锦杌上。
她很少进明珠的屋子,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屋里的摆设好像不一样了。
明珠似是看出她的疑问,笑眼弯弯,“添置了几件小玩意儿。又撤去几件看腻了的东西。增增减减,图个新鲜。”
宝月赧然笑笑,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我去见他,娘和三舅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任性?”
话问出口,明珠瞬间就明白了,宝月其实是在担心,她有没有生气。
明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别有深意的说道:“宝月姐,你就应该任性一点,恣意一点。”说着,站起身,坐在宝月身边,握住她的双手,“我无父无母无亲人,尚且还能整天招猫逗狗,四处撩闲。你有母亲有舅父疼爱,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
若是我做错了事,有师父兜底。你做错了,有亲娘兜底。根本不用怕说错话,做错事。
你也不用管那个康图男有无企图,想见就去见。更何况,又不是见过一面,就非他不嫁了。他要是个歪货,就算你想嫁,韩伯母和韩三舅也不会答应。”
宝月眼帘轻颤,声音略显哽咽,“我、我就是想看看孩子的爹长什么样。再就是……”犹豫片刻,才又继续说道:“那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根本无从断定,康图南真的是那个人。”
这个明珠倒是不担心,“他既然够胆量找上我,应该做不得假。”眼珠转了转,露出一抹坏笑,“等你见了他,让他拿出凭据,拿不出来就骂他大骗子。”
她跟林叔儿学的,让他自证。无法自证就是假的!
欺负人谁不会啊?
宝月心里有了底,反握住明珠的手,重重点头,“我听你的。”
明珠挺起胸膛,“听我的准没错!”
手捧托盘,刚好经过窗前的崔嬷嬷差点崴了脚。看把姑娘高兴的。崔嬷嬷摇头轻叹。太太和三爷愁的不行。
姑娘这边倒像是俩小姐妹相约出去郊游。
真就是孩子心性。
……
和明珠聊了一会儿,宝月踏实多了。她现在是双身子,总是觉得乏。明珠盯着她喝了一碗燕窝粥,这才放她回去歇着。
明珠换上富贵小公子的妆扮,带着莫管事出了门。
莫管事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自认为还算灿烂的笑容,“您有什么话要对林大人说,吩咐小的跑一趟就是了。何必亲自去呢?”
“不一样的。”明珠递给莫管事一片肉脯,“我去问问林叔儿,饮子郭审的怎样了。再就是跟他聊聊望山楼,还有那枚印鉴,放我这也没弄出头绪,不如给林叔儿算了。让他拿着去吓唬吓唬饮子郭。”
“那……小的在车里等着您。”莫管事垂下眼帘,“小的不想进去。”
没熬大夜背词儿,心里没底。也不光是没底,他还难受,拿捏不住世外高人那个劲儿。要是耽误姑娘的正事就不好了。
明珠想了想,没有勉强莫管事,“那成,你在车里打个盹儿。等我出来,咱们去吃小摊儿。”
上哪吃小摊儿?莫管事没有追问。跟着姑娘去就是了。反正他就是陪吃的。姑娘吃的高兴就行。
明珠下了车,衙差一眼认出她来。
这位不就是胆大包天跟大人叫板的朱小公子吗?立刻打发人进去通禀。明珠知道林梅一定会见她,站在门口候着。等不多时,里面传出话来,“林大人请朱小公子进内堂叙话。”
衙差在前边引路,笑容可掬的问明珠,“您一个人来的?”
“嗯。”明珠略一颔首,“昨儿倒是带了俩同窗,跟林大人说完话,他扣下一个。给我急的整宿没睡,走两步眼睛发花,耳朵嗡嗡的。今天连学都上不了。”
笑容僵在衙差脸上。朱小公子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转念又想,不会不会。大人那可是青天大老爷,朱小公子一个小小书生,不敢跟大人硬碰。
这般想着,衙差的腰又往下低了低。从昨天到现在,从大人到看门的阍人都提心吊胆。卫尉司在京兆府揪出四个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