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公子好,林大人也好。
只不过两人立场不同。访事吃完果脯,听罢前因后果,站起身对朱明深深一揖,“多谢朱小公子。”
明珠微微愣怔,“为何谢我?”
因为他有可能凭借此事,荣登盛夏销售榜首。下次唱堂会,说不定有他一席之地。
访事没有过多解释,拿上自己的布包,撒丫子就跑。他得赶紧跑回报局,跟书记磨一磨标题。
明珠手里拿着一片桃脯,扬声大喊:“你去哪啊?我有车,送你?”
“不用——”访事头也不会,挥挥手,“我跑的比车快!”
明珠叹口气,喃喃自语,“比车快,但是累啊。”低头看见竹席,吩咐书童收好了,给裴晏送去。
家大业大更得节省。虽然只是一张小小的竹席,也不能糟践。
苏润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蔫头耷脑走到明珠身边,低声道:“我、我想去趟吏部。拿着夫子的名刺和他的亲笔书信,可以面见蓝尚书。”
乌夫子和蓝尚书是棋友。两人时常约着下棋吃酒,做几句打油诗什么的。两人也算交情甚笃。
没想到乌夫子对自己的学生还挺好。“行啊,我跟你一起去。”明珠递给他一片梨脯,“去了怎么说?”
苏润接过梨脯,垂眸略做思量,“就、就说郭正是冤枉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冤枉的?”
“我跟他同窗三年,了解他的品性。”苏润咬下一点梨脯,香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散。真好吃。又香又甜。
“光是你了解没用。你得让所有人都了解才行。”阳光炽热,明珠展开折扇搭在额角,偏头去看苏润,“我还跟林大人击掌来着。我比你更想证明郭师兄是清白的。”
“那……这……”苏润肩膀松松垮下来,“是啊,你比我勇猛多了。我在林大人面前都不敢说话。”
此时的他,终于体会到讼师老爹有多不容易。
官威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公堂之上,与衙门里的各种人周旋,据理力争,胆子小的嘴巴都张不开呢。
他以后再也不敢小看讼师了。
“到了吏部,你自己进去。我得想办法证明郭师兄清白。”明珠把剩下的半片桃脯放进嘴里,搭着书童的胳臂上了马车。苏润紧随其后,“别啊。我一个人不行!”想了想,追问道:“你如何证明郭兄清白?”
明珠两手一摊,“不道呢。我打算先去趟赏心楼,晌午还没吃饭。这会儿又热又饿,要是吃上一碗凉丝丝的冷淘,那可是再舒坦也没有了。”
能不能带上他?他也饿。
苏润舔了舔嘴唇,“要不这样,今天不去吏部了。我跟你一起去赏心楼想想办法。”掂了掂腰间荷包,“我请你吃冷淘。你为郭兄奔走,我代他向你道谢。”
闻言,明珠乐得见牙不见眼,“能不能多要两个小菜?”
苏润又掂了掂荷包,点着头道:“可以。两个荤菜也行。”
朱明出力又出车,请他吃顿好的是应该的。
这一路上,苏润心事重重。明珠递来果脯糖果之类,就往嘴里塞。等到在赏心楼,吃了个大半饱。但冷淘还是要吃的。
下了车,苏润一眼没瞅见,明珠轻车熟路上了二楼。苏润甩开大步在后边追,“小朱,小朱……你等等,等等我!”
朱明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怎么走的那么快?苏润满头大汗上二楼,进雅间,就听朱明十分满意的对茶博士道:“两碗冷淘并两个小菜。再来一碟蜜瓜。”挑起眉梢,看向茶博士,“你们的蜜瓜是从西域来的吗?可别是城郊暖棚种的。”
茶博士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小公子一看就是老饕,您吃就知道。”
“那成。”明珠点点头,招呼苏润坐下,“站着干嘛?坐着等。”
苏润只觉得眼前黑蒙蒙一片。
整碟西域蜜瓜相当于一桌上等席面。他荷包里的碎银加上腰间玉佩,都不够会钞。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说好了请朱明吃饭。吃完了再说自己银子带的不够?
那也太不像话了。
怎么办呀?要不派人给他爹送个信儿?让他爹拿银子来结账?
苏润暗暗点头,行倒是行。就是回家免不了挨一顿胖揍。
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润满眼哀戚和茫然。他想不通,明明早上说好了,和朱明一起去府衙问个清楚。弄到最后,怎么他得挨打呢?
到底差哪儿了?
“苏师兄?苏师兄?”明珠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两晃,“我跟你说话呢,你走神儿了?”
啊?小朱跟他说话吗?苏润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我替郭正担着心。没听见。”
明珠恍然颔首,“这样啊。”拿起桌上的酸梅汤给他倒了一碗,“你跟郭师兄玩的好,他们家的事,你多少知道一些吧?”
苏润拿起酸梅汤一饮而尽,用衣袖印印嘴角,“嗯,知道。说起来,小郭是个苦命人。他打小没了娘。三岁那年跟着郭老爹到在京城。郭老爹是个勤快人,脑子也活泛。刚来帝京的时候,给人杀猪。他杀猪杀的利索,大伙儿都愿意找他……”
明珠点点头。饮子郭和陈浦是同袍。杀敌的手用来杀猪,当然利索。
“后来就不杀猪了。郭老爹说犯杀孽太重,会影响郭正运势。所以就洗手不干了。他用攒下的银子买了辆饮子车,夏天卖饮子。冬天跟着冰厂去河上凿冰。顺便自己也能囤一份,留着夏天的时候用。”
“他们父子俩太不容易了。”苏润说起郭正的架势,眼眶泛红,“郭老爹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买卖人。怎么会嗯英国公府扯上关系?”
问的好!
明珠暗暗点头。饮子郭的内应又是谁呢?他二人如何互通消息?搞清楚这两条,就能从他嘴里抠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但是,苏润和郭正就只是同窗兼好友。他所知也很有限。
“郭老爹给哪个冰厂干活?”明珠眉宇间浮露出一抹忧色,“要是冰厂东家出面去衙门作保,是不是能把他俩先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