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嫃环穿了一身玫瑰色衣裙,涂了莹润的玫瑰色口脂,粧容精致,仪态万方,优雅地坐在梨花木椅上翻着书。
妶姈在批阅奏折,偶尔抬起眼看看这樽漂亮摆件,倒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可是摆件终究只能是摆件,若是生了旁的心思,那就不是好摆件了,再漂亮也是要销毁的。
她看了嫃环一会儿,忽然开口,悠悠道:“朕有意立咱们的六皇子为太子,你觉得如何?”
嫃环心头一紧,总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锁定了牠。牠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翻了一页书,实际上那页纸上写了什么字牠是根本没顾上看:“四娘年富力强,不必急于国本。”
妶姈不作声,目光落在虚空中。可嫃环能感觉到,她在注意着自己。
牠心里紧张,面上却只是温柔地笑:“说起来,四皇子也十六了,虽说年纪还小,可也差不多可以订婚了……”
提到宝贝儿子的事,妶姈总算提起点兴趣。她点点头,道:“皇后闹死闹活要把青萤塞给嫦好当侧王君,朕不答应牠就寻死觅活,和市井夫男一样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丢人现眼的,朕只好同意了。”
她厌恶地说完,话锋一转:“可朕细细想了想,既然有了胥室,正室也该定下来才是。朕看爱新觉罗氏的长男,温惋贤淑,行事稳重,不如给了嫦好,做她的正牌妻人,环环以为如何?”
嫃环惊喜地笑起来:“爱新觉罗氏?那可是名门望族。皇上当真爱重四皇子。
妶姈笑笑不说话。
倒也不是多爱重,只是把虚恭哥塞给了嫦好,总得再给她点条件好的夫胥,否则她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啊。
一转头,虚伪的嫃环和镜君、阮贵人一起,装作互相友好的样子三个人一起散步。
阮贵人忽然看着前方,矫声惊呼:“诶,那不是王姥吗?”
太液池畔,姬妶娳穿一身素淡的常服立在杨柳树下,身边跟着妫玥,妫玥怀里抱着小嫦嫖,三个人正在一起赏花观鱼。
镜君高声招呼:“哎呀,王姥进宫来啦~”
牠那说话腔调太勾栏样式了,姬妶娳还以为青楼名伎进宫里了,十分诧异地回过头,才发现是牠们。
她敷衍地打了声招呼:“镜贵君真是活泼。”
镜贵君笑道:“好久没见王姥了。王姥现在有了两个侧王君服侍,又有个这么俊俏的小世子,日子快活得很呢!”
牠说着走至近前,伸出绢帕去逗小嫦嫖,然而牠身上脂粉味太浓了,呛得小嫦嫖打了个喷嚏,转头就把脸埋进妫玥怀里。
众人笑起来。姬妶娳伸手摸了摸嫦嫖的脑袋,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挡住了镜君的香粉味:“镜贵君真是爱说笑。”
嫃环看着她和孩子,默默地心痛不已:那是牠此生最爱的女人和她那流有牠血脉的孩子啊!她们现在就在牠眼前,可牠却不能上前认亲,更不能抱一抱她们的嫦嫖……
然而牠不知道,牠提供的配子,顶多算个螃蟹宴上的醋碟子,可有可无的,真没那么重要。
打从一开始,姬妶娳就没想过承认牠,更没想过给牠什么名分。
只有普信的嫃环一直以为妶娳爱牠。牠渴望地盯着孩子,希望孩子能有所感应地朝牠笑一笑。
然而姬嫦嫖始终窝在妫玥阿姨怀里,压根不看牠一眼。牠只能默默凝望着孩子的后脑勺,伤心得差点心梗。
而这,还不是唯一一件刺激牠的事。
没过几天又有一回,这次姬妶娳自己抱着孩子入宫觐见,没带妫玥,但是她那个侧王君孟静闲却死乞白赖死不要脸地跟在她身边,和她们一起入宫请安。
这回嫃环看见,可差点气晕过去——女人跟着王姥,牠会祝她们幸福;可男人跟着王姥,那牠可就受不了了啊!
更让牠气得心口疼的是,这孟静闲活脱脱一个绿茶吊,仿佛知道牠喜欢妶娳似的,特意在牠们面前,对着妶娳一个劲地嘘寒问暖,还要嫃环把牠当作“弟弟”。
嫃环绿茶惯了,头一回见到和牠旗鼓相当的绿茶,气得要命,转头去了同样暗恋妶娳的丁郎叶兰伊宫里,跟牠吐槽:“丁郎也看见了吧?这闲王君一派痴情的模样,一看就是逢场作戏。”
叶兰伊嘲讽地一笑:“有些事你看着假,人家却是情真意切。爹爹你看了一回就这么心下不舒服,不知这闲王君的痴情日日落在玉王君眼里,又会如何?”
意思是梡碧这个只因为忮忌采苹的美貌就死活要把采苹送进宫的忮夫,肯定更加看不惯孟静闲。
嫃环自己也经常男疾男户酸气蓬勃,但又素来爱假装从不吃醋,所以牠义正言辞地维护这个同母的弟弟:“玉瘾不是那样的人。”
不,牠就是那样的人。
叶兰伊冷笑:“别小看了男人的忮忌心~王姥不近男色,虽然纳了胥室,却几乎不带侧王君入宫。如今她却带了闲王君进宫……只怕玉王君在料理家事之余,要一尝冷落滋味了~”
牠愉快地微笑起来——牠一直就不喜欢梡碧,现下很是幸灾乐祸,期待着好戏。
嫃环不悦,咬字很重:“不会。到底如今,玉瘾和闲王君是平起平坐。”
“正因为平起平坐,王姥偏爱谁多一点,另一方都会如临大敌。”
两人又打了一番浪费时间的机锋,叶兰伊站起身,冷笑着:“接下来又会有不少好戏,我等着看戏~”
说完便摇曳生姿地走了。
牠这心态倒是和隔壁那个自称和四皇子是“情同姐妹”的大如有点像了:都以为只要把自己从同性群体里摘除出来,自以为高高在上地看同性的“好戏”,就能摆脱第二性的地位,坐到第一性的观众席上了。
殊不知这作派只能让牠们变成受人嘲笑的精神第一性,被归类到绿茶吊中的娘子吊分类,不过是吊子的自欺欺人罢了。
***
御花园内,阮贵人穿着那身熟悉的浅碧色裙子,一脸忧郁地走在繁花似锦的小径上。鲜花衬着牠秀美的容颜,高高的花盆底鞋在石板路上轻轻叩响。
牠那身衣服的出镜率有点太高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换过。
不过这也不奇怪,男人不仅不爱换衣服,还常常不洗内裤,非常恶心。大婧为了保障公共卫生,不得不让疾病防控署颁布法律,强制要求男人天天换洗内裤,违者要公开受鞭刑和杖刑,这才迫使牠们保持了卫生。
这法律的出台就足以证明男人天生恶心了,因为女人不需要法律督促就会主动天天换洗内裤。
所以一般只有脑子不好使的女人才会真心喜欢男人。
比如姬嫦娇。但这也不怪她,她只是个被奇葩的父体奇君连累了智商的单纯可怜大女孩。
只见她忽然从繁茂的花丛中冒了出来,开心地和阮贵人打招呼:“贵人!”
阮贵人吓了一跳:“三皇子?”
牠优雅地缓缓福身,行了一礼后委婉地提醒她:“你应该叫我阮爹爹。”
姬嫦娇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天真地笑道:“这儿又没外人!”
她说着也意识到于礼不合,于是指挥阮贵人身后的侍男:“你先下去吧!”
侍男福身道:“是。”
阮贵人忧虑地蹙起轻烟似的眉,小鹿似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柔弱的红唇微微撅起:“三皇子有什么话说?”
姬嫦娇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期待地笑道:“我给你弹的阮琴曲子配了歌词,你看见了吗?”
她为了追求喜欢的男子,也是煞费苦心啊。
阮贵人微微侧过头,避开她热烈的目光。牠秀丽的颈项弧度优美,浅碧色颈衣勾勒出牠小巧喉结的玲珑线条:“三皇子不要这么说,若是让皇上知道你不好好做数学题,又在不务正业,她定然要责骂你了……”
姬嫦娇痴痴地望着牠美丽的容颜,忍不住握住牠细白的柔荑:“我就知道这宫里只有你关心我,理解我……”
所以说,家长还是得多理解孩子,否则孩子就容易被野男人骗。
但好在姬嫦娇是大婧皇子,就算被骗了也有退路。
何况阮贵人也不敢真的勾引她,就算她主动示好,牠也得赶快撇清关系。牠慌忙挣脱她的大手,往后连退几步:“三皇子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的庶父!”
姬嫦娇急了:“你十五岁,我二十岁,我母皇四十二岁,怎么看都是我们更相配……”
阮贵人吓坏了,连忙将身一扭,反从她的胯下逃走了。
牠身柔体软的,跑起来的样子十分糯憨可爱。
姬嫦娇很失望,却锲而不舍。她像追捕兔子的猎人,迈开大步追了过去。
她个子太高了,跑起来地动山摇。大地震颤,树叶纷纷掉落。
在不远处散步的镜君忽然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茫然道:“地震了吗?”
牠到处张望一番,才看见是姬嫦娇和阮贵人在玩你追我赶,那场景,真叫一个:牠逃、她追、牠插翅难飞……
姚若肇笑吟吟道:“今儿是怎么了?这阮贵人慌里慌张的,三皇子也跟丢了魂似的……
牠身边的侍男说:“这两个人都年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怕是……”
镜君顿时了然,恶意森然地一笑:“我说呢,前些天听见歌伎排曲子,有一首歌的歌词是三皇子写的,据说是听了阮贵人的阮琴有感,专门写给牠的……”
“现在三皇子是皇后的养子,皇后是她的阿爹。这事关重大……”牠吩咐侍男,“找人留意着!
侍男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