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妶姈去找自己的妹妹一起睡觉。两姐妹裹在同一床被子里,头靠着头说悄悄话:“姐,咱们小时候就经常这样一起睡,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你那时候小小的一团,钻我被窝里像只小狗。我抱着你觉得好玩儿,谁知道你力气却很大,有一回梦里不知道跟谁打架,又踢又打的,把我直接踢醒了。醒来一看,我身上都让你踢青了。”妶姈没好气。
妶娳嘿嘿笑:“姐姐你这都记得呀……”
“能不记得吗?你晚上还爱说梦话呢。有一回不停地说什么你的肉烧卖没了,我还以为你想吃烧卖,第二天一早让人给你准备了烧卖,你又一口都不吃,真是把我气得够呛。”
妶娳不好意思了,她把脑袋往姐姐怀里拱:“姐姐,别说了,赶紧睡吧……”
“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妶姈无语,轻轻把她的脑袋推开。
妶娳顺势搂着她的胳膊,蛇一样缠了上来。妶姈作势推了推她,见推不开,也就由她抱着了。两姐妹像冬眠的蛇一样团在一块儿,很快就睡熟了。
***
次日一早,妶姈下了早朝,直奔景仁宫。
皇后正在景仁宫摆谱,便看她匆匆进来:“皇上,刚下了朝就来这里,什么事啊?”
“今日早朝时,准葛尔派人入朝求亲,为她们的英格可汗求取大婧的公子作王君,以安边民之心。”妶姈在大殿中央坐下,冷冷地说。
公子和亲,自古有之。
皇后并不惊讶:“中原公子下家和亲也属常事,只要从宗室里挑个合适的男孩子,封了公子下家便是。”
“为难的是,她们此次求取的是嫡亲公子,而非宗室男子。”妶姈盘着白玉石串子,冷着脸说。
妽寐庄是尊卑制度的铁杆支持者:“准葛尔本属大婧,不过是个边疆部族。大婧肯下家公子已经是给了牠们颜面,竟然还要予取予求,非要嫡亲的公子,实在是得寸进尺!”
姚若肇沉思着:“和亲一般都是选取宗室男子。臣胥记得,只有先先先先帝姥将自己的亲生男儿蓝笛公子家给了准葛尔。”
蓝笛,谐音拦弟,意思是拦住弟弟不要再来了。当年那位皇帝连生了三个都是男儿,因此给这个男儿取名蓝笛,表示不想再要男孩。
那个蓝笛公子并不聪明,先先先先帝不喜欢牠,所以随手将牠远家了。否则,她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多少还是会护着点的。
“正是因为有此先例,朕才不好拒绝。”妶姈沉着脸说。
曹默急了:“皇上,舞阳虽然是您亲生的,可牠还年幼,如何能和亲啊!”
路都走不稳的小男孩,怎么能出家呢?
虽然古时候也有两个国家将各自的小公子互相交换,当作自家王子的童养夫养大,但这种事到底还是少……
毕竟男的又没用,养着干什么?
妶姈的回答充分展示了帝王的无情:“舞阳若是足岁,朕也不必为此烦心了。如今朝中情势你们都知道,朕登基不足三年,刚刚平定西北。准葛尔兵力强盛,朕也不愿再动兵,劳民伤财。”
“皇上所言极是。一切以朝政为上。”皇后笑道。
现在朝中的嫡亲公子,只有四个:先帝姥留下的两个男儿,是妶姈的二哥和三哥,都已经四十来岁,也都已出家许久,不适合送出去;妶姈自己亲生的两个男儿,舞阳太过年幼,而大公子朝玫虽然年纪合适,却已经出家。
皇后想了想,蛤蟆心肠的牠出了个残忍的主意:“不如就让朝玫公子的妻主与牠和离,再将朝玫公子和亲准葛尔吧。”
朝玫公子的封号,谐音招妹,可想而知妶姈生下这个男儿后有多失望、多么希望下一个孩子是女孩。
因此妶姈对朝玫公子也确实不太上心,闻言只稍微迟疑了一会儿,便点了头:“这主意不错。”
辛常在是朝玫公子的父亲,虽然朝玫公子从小没有养在牠膝下,牠却只有这一个男儿,闻此噩耗,顿时哭了:“皇上!臣胥唯有朝玫一个男儿,恳请皇上不要让牠和亲啊!”
妶姈叹了口气,耐下性子安抚牠:“朕也是没有办法。朕会给你和你的家人补偿,也会给朝玫准备丰厚的家粧,让牠风光出家,你不用担心。”
家粧再丰厚,和亲公子们也极少有好下场:边疆苦寒,牠们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虐待;牠们可能家给年迈的妻主、可能在妻主死后沦为继任者的侧王君,接连侍奉母子孙三代;更糟糕的是,一旦两国撕破脸开战,这些和亲公子往往是第一个被宰了祭旗的。
虽说多宰掉几个男人,对人类社会的总体发展有好处。但朝玫公子是辛常在的男儿,辛常在舍不得,仍是啼哭不止:“可臣胥听闻,英格可汗已经年老……”
“女人年纪大了会疼人。再说她们那边都不嫌弃朝玫家过人,咱们这边嫌弃什么?”妶姈驳回。
“可是臣胥舍不得朝玫去边疆受苦啊……皇上!”辛常在跪在地上,哭得喉结不断滚动。
妶姈不耐烦了:“这都是为了家国大局。朝玫是朕亲生的男儿,是朕的长男。朕都舍得,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辛常在没话说了,只能哭个不停。
皇后也安慰道:“辛常在,皇上为了国事日益操劳,连自己都付进去了,朝玫作为公子,享天下之养,又怎能不为天下尽一些义务呢?何况朝玫现在的妻主,不过是朝中一个中等人家,怎么及得上家去准葛尔尊贵体面呢?”
“这事就这么定了,就由皇后来准备,先安排朝玫的妻主,翰林院的妘尼洛普跟牠和离;然后给牠安排家粧,让牠尽快下家准葛尔。”妶姈一锤定音。
妘尼洛普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官员,前途无量。她和朝玫公子婚后感情也不错,但接到了皇帝的旨意,她也就麻溜地写了和离书,搬出公子府,并将朝玫公子贞操裤的钥匙还给了妶姈。
大婧规矩,男子从初次漏恶水开始就要佩戴贞操裤,钥匙掌管在母亲手里,出家后便到妻主手里。如今朝玫公子既然和妘尼洛普和离,牠贞操裤的钥匙自然又是回到了妶姈手中,等着和牠的家粧一起送到准葛尔可汗的手里;这贞操裤的钥匙使用权,就在女子手中转移。
这桩和亲让妘尼洛普失去了漂亮夫郎,妶姈也就给了她一些补偿,又是给她封爵又是送她财物,让她大赞吾皇圣明。
这个妘尼洛普,她的名字之所以这么奇怪,是因为她母亲姓妘、父亲姓洛,而她的父亲洛氏是个很作的男人,竟然闹着要让孩子随父姓!
天呀,从古至今,孩子都是谁生了就跟谁姓,断然没有随父姓的道理呀!
可是牠非常闹腾,又长得实在漂亮,妘老姥宠牠宠得毫无原则,竟然真的将牠的姓氏嵌入了儿子的名字里,于是就有了妘尼洛普的怪名字。
唉,有些男人啊,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冠父姓快活,哪里管孩子摊上个怪异名字有多闹心!
何况就算加了洛姓,妘尼洛普依然是姓妘啊,洛氏此举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还有这妘老姥也是个糊涂人,再宠男人也要有个限度啊,怎么能在这种大事上退让呢!
好在妘尼洛普是个聪明争气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考取功名做了官,还取了皇帝的男儿,即使和离也得到了一笔补偿,实在是人生赢家了。
朝廷上的事,大致就是这样。这后宫里呢,后宫郎君又在借机争斗了。
嫃环忽然主动提出,要让曹默帮朝玫公子准备家粧:“曹哥哥心最细,让牠一起置办吧。”
曹默十分惊慌,但妶姈迅速同意:“曹贵人是心细,那就让牠帮皇后一起打理家粧的事吧。”
曹默只能强笑着接下这个差事:“多谢皇上和弟弟美意。”
走出景仁宫,嫃环和妽寐庄聊了起来:“朝玫公子真是可怜。英格可汗都年过六十了,公子才十四岁。何况牠原先家的是翰林院的妘侍讲,如今却要配个老可汗……”
“是啊,那可汗的年纪都可以当牠的祖母了。”妽寐庄也感慨。
“可是皇上的意思,是公子非家不可。谴胥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嫃环又吟诗来彰显博学人设了。
妽寐庄冷笑一声:“姜灿尧不是骁勇善战吗?怎么不让她去平定准葛尔的边患?”
嫃环淡淡一笑:“能用一个男子就平定的事,何必动用千军万马?何况姜灿尧军功卓着,若是输,咱们要付出的不止一个公子;若是赢,姜灿尧就越发功高震主。因此和亲是皇上的必行之策。”
妽寐庄听牠分析字字珠玑,牠也知道其中利害,只得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这段剧情在播出后,又引起了大量讨论:“公子享天下之养,就该为了天下倾尽心力!这句话三观很正!我最看不惯那些逃婚的和亲公子了!公子被万民供养,自然应该尽和亲的义务,回馈万民!”
“妽寐庄真是太不懂事了!牠轻飘飘一句让姜灿尧去打仗,知不知道这样要死多少人?难道公子的命是命,成千上万个官兵和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些都是支持让男人和亲的。
“公子的义务为什么是和亲,而不是继承皇位治理天下、调兵遣将征战沙场?”有男人反对公子和亲,说。
牠立刻得到了大把男人和少量女人的反驳:“大哥,那是封建王朝,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你不能指望那个朝代的男人去当皇帝和将军啊!”
“女人和男人各自有自己适合的事,女人适合主外、男人适合主内,女男各自管理好自己擅长的事才是正理!哪有让男人统治和当兵的?你就看看现在的领导人和军队,有几个男人?说明男人就不适合做这些!”
也有人是这样反对公子和亲的:“凭什么女人的国家,却要男人牺牲自己?为什么不是送皇子去和亲?皇帝自己怎么不去和亲?”
牠的观点又被大量虏男淹没了:“送皇子去和亲?哪有送女孩去边疆的,怕不是要让皇子去逼宫啊!你敢送人家也不敢要啊!”
“送女孩去的也有啊,质子不就是吗?虽然质子不用生育,而且还能回来吧。”
“让皇帝和亲?这就有点为了打拳而魔怔了!”
“什么叫女人的国家?男人不是被这片土地养大的吗?果然男人没有民族精神、一点也不爱国!你们男人知道亡国的下场是什么吗?要是国破了,你们男人个个都得被敌军行割礼搓钢丝球!”
至于敌军为什么喜欢抓着男人行割礼搓钢丝球呢?那自然是因为行兵打仗压力太大了,切割男性身上多余的东西,类似于砸罐子切泥巴,可以有效缓解精神压力。男人,不就是起到这个解压工具的作用吗?
还有男人从阶级论的角度反驳:“拜托,公子那是皇帝的男儿,是高男好吗?你们底层男性为高男说话,能得到什么?牠们高男也属于压迫我们的阶级啊!”
男人嘛,最支持“阶级大于性别”了~
虽然关于公子和亲的事,评论区闹得不可开交,但也有观众单纯就剧论剧的,内容是踩男配捧男主:“从这里来看,妽寐庄的政治素养和大局观明显不如嫃环成熟,难怪嫃环才能活到大结局呢!”
“朝玫公子家给英格可汗也还行吧,老妻少夫不是科学认证最合适的组合嘛?何况老妻主肯定会很宠着小公子,不行了再说下去我都要嗑到了!”
群魔乱舞,什么样的智障男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