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过那种感觉,觉得自己远不如别人。
例如这直得过头的发质。我的头发是遗传自母亲的黑色直发,如果放任不管,头发就会直直垂下,完全没有波浪。
听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倒省去洗发的麻烦。”实际上,像吴小晓这样发质较软的人曾对此表示过嫉妒,甚至开玩笑地说:“你那发质怎么会有!那简直是美少女专属的发质吧!快和我换!”之类的话。
然而,这种发质其实并不好。只要头发稍微留长,就会整个塌下来,像小学生的娃娃头。如果剪得太短,又会竖起来,根本无从补救。不论是阴雨天气还是晴天,这种发质真是让我伤透脑筋。听到这些缺点,卷发的人难道还想拥有这种发质吗?
……总之,我心中怀有许多类似的自卑情结。
其中让我最在意的,就是“东西总坏得很快”这一点。
不管是制服、运动鞋还是文具,样样损耗得飞快。
我的用法明明很正常,所有东西的磨损速度却总是比别人快上一倍。
吴小晓曾对我说过:“这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生活方式太随便吗?”这句话深深打击了我。
所以——
“——早安。”
当林冬默在校舍门口向我打招呼时……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拿着一双破旧的室内拖鞋,感到无比难堪。
“早、早……早安……”
在回话的同时,我暗自焦虑。
她、估计早就发现我的拖鞋很脏了吧……
话说,才入学一年,为什么我的拖鞋就快坏掉了呢?
鞋底的软垫几乎完全剥落,这也太不堪了吧……
“春可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
无视我的内心焦虑,林冬默流畅地换上鞋子。
“结果第一天就事迹败露了。不过,我早就料到会这样。”
她轻易提到那件事,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但林冬默的语气就像是在闲聊,虽然周围还有其他学生,但具体的关键字并没有出现,应该没人会把这和“双重人格”联想到一起。
“……总觉得很抱歉。”
我用闲聊的语气回应林冬默。
“其实我并不打算探听那些事情,只是自然而然就……”
“嗯,我知道。因为我很清楚春可是个怎样的女孩。”
林冬默的口气仿佛像姐姐在谈论妹妹。
毕竟她们的个性差异如此之大,对她而言,春可或许更像是她的妹妹。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种事应该有点难,也觉得无法一直隐瞒下去。不过,我没想到竟然在第一天就露了馅。”
说完,林冬默微微一笑。
这种突如其来的表情让我感到一阵心痛。
仔细想想,能在一大早这样和暗恋对象说话,我实在是相当幸运。
而且说出的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然后,似乎是想要对我心中乘胜追击一样——
“幸好是被你发现。”
“……咦?”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大肆张扬吧?这点我还信得过你。”
“……是吗?”
我冷冷回答,心里却欢欣鼓舞。
——幸好是被你发现。
——我还信得过你。
我应该可以把这些看作正面的评价吧。
说不定林冬默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前往教室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只不过——
“所以,春可应该也说过了,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嗯,这我当然知道。”
“谢谢。我知道这是任性的要求,但春可坚持要这么做……”
她接下来的话语让我感到些许不对劲。
——春可坚持要这么做。
这口气听起来像是她并不太情愿。
也就是说,想隐瞒她们是双重人格者的人只有林春可——
那么——林冬默又是怎么想的呢?
难道她觉得不隐瞒也无所谓吗?
难道她觉得就算自己继续当个双重人格者也行?
然而,在我准备问出这些疑惑之前——
“那春可就拜托你了。”
我们抵达了二年四班的教室门口。
林冬默再次微微一笑,然后走向自己的座位。
我目送她的背影,以此发现自己渴望了解她的冲动。
我想进一步了解林冬默。
想知道她们的想法——
*
然而上课开始后,我就没办法悠闲思考了。
因为在我看来——她实在太笨拙了。
林春可对「双重人格」的掩饰做得非常糟糕。
——在换教室的途中,她弄掉了铅笔盒,里面的文具散了一地。
——班上同学突然搭话时,她用原本的语气回答:“……咦!干、干嘛?”
——甚至是在人格刚刚交换时,露出“咦?这里是哪里……”的表情四处张望。
我早就大概料到情况会是这样。
林春可的个性就是那么糊涂,演技肯定露出破绽。
然而,她的实际演技远比我想的还要糟糕,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明显看到破绽。
当然,应该不会有人因为这些细节就怀疑她是双重人格者。
顶多会觉得“冬默同学看似精明,其实有些笨拙”,把她当成“怪咖女孩”。
可是午休时——
“那么,体验入社的事就请你考虑一下吧。我不会强迫你的。”
面对邀请她加入社团的手工艺社社员——
“嗯……我会跟林冬默商量看看的。”
林春可如此回答——让我下定了决心。
因为这种笨拙的演技光看着就让人抓狂。
我看得心惊胆颤,背上冷汗直流。
既然如此,我干脆——
“……那个……”
手工艺社社员一脸困惑地离开后,我下定决心向林春可搭话。
伪装成林冬默的林春可用一种假装的面无表情翘起头看着我。
“……有、有事吗?”
“放学后,我想和你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