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心缓缓松开,神情恍惚地眨了眨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丫鬟吓得一抖,几乎要哭出来了。
“奴婢也是,也是道听途说的,四姑娘切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这是好事啊,我该恭喜五妹妹才是。”
萧玉瑶抬起手,看着从指尖缓缓流下的鲜血,面露微笑。
屋里几个丫鬟见她这副模样,心惊肉跳着想要上前为她包扎。
“父亲母亲想必也很高兴吧,五妹妹能认长公主为义母,身价水涨船高,来庆贺的人怕是都要将家里的门槛踏破了。”
她没了方才发疯似的崩溃,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姑娘您别这样,多少得爱惜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是啊,姑娘这样青葱似的指头,坏成这样,往后可怎么弹琴呢!”
丫鬟们一连劝说着,萧玉瑶只是死寂着看着自己的手指,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前院待客花厅。
萧肃刚要向长公主请罪,去招待林匡正,就又听小厮禀报说王氏跟着来了,两人这会儿正在吵架。
“萧尚书,你府上可真是热闹。”
长公主嗤笑一声,“本宫也不欲与你们多耽误时间,玉璇是本宫要保的人,你们萧家若是再敢搓磨苛待,别怪本宫不顾你身为二品大员的体面。”
萧肃正要反驳,却又听长公主扭头对萧玉璇道:
“玉璇,今日你就随我去长公主府睡。”
“这不妥!”
萧肃拧眉,且不说萧玉璇方才那番表孝心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是萧府的姑娘,既然拒绝了认义母,也就不必眼巴巴地送去长公主府住。
免得被外头人知道,定会觉得长公主半夜带走了萧玉璇,是她在萧府出了什么事,他萧肃不可能答应这样容易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萧尚书是觉得,你们打了玉璇一巴掌,她今夜还能在你们萧家安枕无忧吗?”
“做爹娘做到你们这份上,本宫真是闻所未闻!”
长公主的视线斜斜扫过去,萧肃的脸清白一片。
谁乐意被骂不配为人父母?他可以对自己的女儿不好,可不想留下这样不好的名声。
“萧尚书不想明日被参上一本为父不慈,苛虐子女,就尽管拦本宫。”
此言一出,萧肃再多反驳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他和林卉眼睁睁地看着萧玉璇被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扶起来,垂泪跟着长公主离开了萧府。
“老爷!夫人!舅老爷和舅夫人吵完后又走了!”
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传话,萧肃正不痛快着,抬腿就踹了他心窝一脚,只将那小厮踹的翻倒在地,哎哟一声。
“没用的东西!”
这一声骂,不知道是骂小厮,还是骂萧玉璇那个没眼力见,居然敢拒绝长公主的女儿。
上了长公主的马车,萧玉璇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了这是,再哭就要成小花猫了。”
长公主掏出自己的丝帕,轻轻给她擦眼泪,有些好笑:
“挨打了不哭,我带你出来反倒哭了,还好身边有人瞧见了,否则我可真冤枉!”
萧玉璇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殿下,您还取笑玉璇。”
“用得着我取笑你么,快去取镜子来,让她自己瞧瞧这脸蛋儿成什么样了?”
不消长公主说,萧玉璇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
只可惜今夜只搬动了长公主,舅舅不知为何被王氏缠住了,没有现身。
否则今夜,就是萧玉瑶身败名裂,萧家分崩离析之时。
不过,这也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殿下怎么还请了尚方剑那样贵重的东西过来?真是吓玉璇一跳!”
提到这个,长公主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
“你说那个啊……那是我仿着玩儿的,没想到用来唬唬你爹还挺好用。”
萧玉璇:“……”果然,这样贵重的尚方剑,圣上应当也不会赐给如此不把它当回事的长公主。
仿造尚方剑,这简直就是能株连满门的罪过,不过因为是长公主,一切都合理了。
“不过是一把破剑,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若喜欢,回头我开了库房,大把神兵利器任你挑,好些都是我年轻时搜罗的,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长公主以为萧玉璇是对那剑感兴趣,立刻开始对自己的收藏如数家珍。
“只要你愿意,全搬走都成。”
被这么一打岔,萧玉璇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笑着看长公主像个孩子炫耀玩具一样说着那些兵器,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有人相处了十四年也形同陌路,说反目就反目,有人不过相识短短一月,就能亲密无间,温暖和睦。
她又想到长公主说的认义母的事情,方才她来不及细细思量,如今看来,若能和长公主母女相称,她自己也是极乐意的。
长公主府一直留着给萧玉璇住的院子,此时虽然天色已晚,可下人们热火朝天地重新布置,动作一点儿也不慢。
“兰心姐姐,萧姑娘要在这边住几晚?可惜花房没有最新鲜的睡莲了,得过两天才能送来。”
“你们瞧这花瓶和花架子登不登对?总觉得要再换一个珐琅彩蝴蝶缠枝花的才行。”
“萧姑娘爱吃的东西都和长公主的一样,可给我们厨房省了不少事,还好不像从前文玥郡主,挑剔这个那个的,净折腾我们!”
几个下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长公主这些年来,唯有在太子身边时是真的开心些,可太子近几年朝政事务繁忙,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伴长公主。
能有这样一个可心的姑娘陪着,长公主这段时日来不仅吃得多了,睡得好了,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真心为长公主高兴。
更别说这位萧姑娘根本不像传闻中那么跋扈粗鄙,待他们每个人都温和大方得很!
下人们也是人,也有心,他们干的虽然是伺候人的活计,可也得主子与人为善,他们才有奔头不是?
兰心看着这些人是真将萧姑娘放在心上的,不免有些好笑。
“萧姑娘要住多久,我说了也不算,只是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可别因为萧姑娘大度宽和就心生怠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