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突然觉得他的双眸好深。
他的眼神也好有力、跟他蛮横粗鲁的口气一样有力。
她像是生生被震慑住了,不自觉地用力点头,“好,我不低头儿嘞。”
“往后... ...往后我都记着,随时随地提醒我自己。”
段虎见她水灵灵的软眸里闪着微光,像是有些失神、又像是无比专注认真,竟也一时哑然。
他略显僵硬地撒开手,冷哼:“这还差不多。”
“要当老子娘们儿就得听话,知道不。”
“不听话你看老子咋收拾你!”
他微微侧脸,隐约蒙上红意的耳根忽而被她窥见。
季春花懵了。
她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段虎咋会不好意思呢... ...再说又是因为啥不好意思呢。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段虎便皱起眉头往前一指,“厕所。”
“洗澡儿去。”
“有俩水阀儿,左边是热水,你拧的时候先躲开点儿... ...得过会儿才能热。”
季春花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她拎起网兜儿应了一声,转身往厕所走,同时又不忍新鲜,“之前我就听说过,县城里的房价儿也是能差老多嘞。”
“贵的地界儿能有热水通。”
“那... ...看来你买的这个院儿里的房肯定得老贵了。”
段虎嘶了一声,“到底还洗不洗?”
“洗洗洗。”季春花赶紧钻进厕所,关上门。
没过一会儿,段虎就听见厕所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还伴随着季春花绵软又稀奇的唏嘘。
他刚要抬腿走,脚底下就像是被粘住了似的。
耳廓微动,挑眉低哼,“切,就说你没见过世面。”
“不就是个热水?稀罕成这样儿。”
虽然季春花并不觉得段虎会对脱光溜儿的她感兴趣,但进屋就插门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她插上门栓后就批了扑噜脱掉衣服,找了空地叠好。
然后就往后躲着拧开左边的那个热水阀儿。
水流先小后大,足放了一会儿才开始冒热气。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儿,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试。
还挺烫乎,但也是可以直接洗的那种烫乎。
她舔舔嘴,迅速闭眼往热水底下一站。
迎头浇下的热水实在舒爽,令季春花浑身都颤栗了一下儿,只感觉头发丝儿都舒服得直发麻。
她在水帘中闭上眼蹲下身子去摸网兜儿里的胰子,
又把澡巾啥的都掏出来了。
先仔仔细细地洗了长长的、厚厚的头发,又开始仔仔细细地洗脸、洗手,洗脖子、洗身上。
就连肥嘟嘟的脚丫她都来来回回搓了好几遍。
随后便带着满头满身的泡沫,重新规规矩矩地站在龙头下,顺着水流继续用手搓洗。
终于在客厅小沙发坐下的段虎却跟季春花截然不同——
他简直太难受了。
也不知道是咋,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钉子似的,咋坐都坐不住。
他来回来去地挪,从沙发左边挪到右边。
又提溜起茶几上用罐头瓶子晾的白开水,仰脖儿咕咚咕咚往下灌,
动作比平常还要粗莽,水一半儿喝嘴里、一半儿全顺着结实黝黑的脖颈,流进衣领。
末了儿伸手一抹嘴,“咣”地一声把罐头瓶子重新撂下。
季春花洗了一遍以后,觉得还是不够干净。
她太久没洗澡了,身上的皴太厚。
想着想着,她自己都不忍觉得自己埋汰。
思索片刻后便将水阀儿先拧上了。
她想再好好打一遍胰子,先把水阀儿拧上也能省点水。
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按照常理,她觉得热水的水费肯定得老贵了。
季春花一边打着胰子,一边瞅着昏黄的灯泡儿,不禁在心中暗暗想:虽然段虎很有钱,但他也是真的很辛苦。
她记得他干的这个事儿,应该是叫包工头。
每天都要在工地跟水泥砖头打交道,无论是炎夏还是寒冬都得卖苦大力。
这些钱都是他卖力气赚来的。
她往后就是他媳妇儿了... ...而且他还是她的大恩人。
于情于理,她都必须要给段虎省钱!
季春花眼底蓦地窜起小火苗儿,不自觉地攥紧胰子——
怎想胰子沾了水实在湿滑,她一个不注意,就从掌心“咻”地一下溜出去了!
好在季春花已经用完了。
便想着干脆等洗完了再去捡,然后直接收回网兜儿里就好了。
于是她眯缝着眼,又去拧热水阀儿。
再打的这遍胰子她打得更狠,泡沫更多,头发本来就很湿,这下儿连带着泡沫一起,止不住地往下淌。
季春花很快就迷眼了,手在墙上摸来摸去——
摸到了!
季春花一喜,迅速拧动。
“唰!——”
“啊!!!”
冰冷刺骨的水流刹那间便如爆开一般四下迸发。
季春花一心急,偏偏就拧到了冷水阀儿。
而且好死不死,那冷水管儿好像还出了问题,
飞溅出的水跟方才截然不同,她根本躲都来不及躲就被溅了一身!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起时,本就焦躁的段虎直接从沙发上“腾”的一下弹了起来!
他大声喊:“咋了??”
这么问着,便已经迈开大步朝着厕所走去,“肥婆?!”
“你倒是言语啊!”
“那张破嘴白长呢是么?说话啊!!”
季春花打着哆嗦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想看清楚一些,可脸上却越抹越湿。
她听段虎语气狂躁得不行,顾不上牙关仍在不停发抖,赶紧回:“没,没事儿!”
同时往后退步,瑟缩着丰腴的身子,一边继续躲冷水一边伸手去摸水阀儿,“我就是拧错嘞!看成——”
“啊!!!”
尖叫声再次响起,不光更加凄厉,随后还伴随着一道沉甸甸的“啪——”
是皮肉生生砸到水磨石地面上的响动,听着就让人觉得贼疼。
“肥婆!”段虎脑瓜嗡地一声就炸开了。
不懂的人不知道,洗澡的时候摔上一跤能有多严重,可他却再清楚不过。
小的时候他奶身子就笨重,那会儿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比现在。
就算家里再有钱,也是得在柴房拿大锅烧热水洗。
段虎家里有个他爷找老木匠打的大澡桶,洗完澡段奶奶就往出爬,怎想脚刚挨到溅水的地面,就一下连人带桶都栽倒了!
直接就把胳膊肘儿跟腿全摔折了!
“肥婆!!你老实儿的!别瞎动弹!”
段虎脑门儿上都冒出冷汗,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猛然抬起肌肉贲张的大长腿,照门一踹!
只听“嘭!——”的一声。
门栓直接裂成两半儿,门板也叫这一脚给干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