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兔年,乙卯月,辛未日。
宜嫁娶。
姑苏城春光明媚,十里红妆自城外铺设,一路铺张到了无垢山庄,道路两旁的树上都系上了红带,穿的红红火火的家丁喜气洋洋朝着路上的行人撒着喜糖。
不少江湖人观望着这场无垢公子娶金针沈家女的戏码。
酒楼上,齐聚在雅间的花无缺、王怜花、小鱼儿、四大恶人等人望着外面十里红妆,百里琳琅,对连城壁雄厚的财力有了新的认知。
王怜花啧啧称道:“传言说金针沈家女曾在订婚日被大盗萧十一郎盗走,虽然不知怎的后来带割鹿刀回了沈家,但也是相隔了一个月,连家摆出如此排场……倘若那沈家女已非完璧,岂不是给连家堡蒙羞?”
屠娇娇换了身男人装,讥笑道:“蒙羞倒不至于,那沈家女据说是当今武林第一美人,红叶斋推出的江湖小报上更是称其有‘璧玉观音’之相貌,‘莲生菩萨’之心肠,这样的女人纵然不是完璧之身,也多的是男人想要娶她。”
“更何况,现今沈家不知为何和北地仁义庄勾搭上了联系,有不少北地过江龙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给沈家送上一份贺礼。
冲着这些人的面子,恐怕沈璧君就算是在婚礼上和男人跑了,连城璧也得陪着笑脸,恭恭敬敬地把她请回来。”
王怜花抚掌大笑:“我还道这连城璧人财两得,没想到居然弄巧成拙,往家里请了一尊观音菩萨!就是不知道这观音晚上坐不坐莲台。”
连城璧的脸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一只手攥紧了马缰绳,那不受控制的巨力拉扯着马头,让这畜生不住地嘶鸣。
与这雅间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应当是角落里的李大嘴父女,别人身上散发的都是爱情的腐臭,唯独这边在极力培养亲情的甜蜜。
“以连城璧的条件,即便观音想要坐莲台,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恐怕只能望月空落泪了。”
他不懂同样是鏖战一日两夜,为何林诗音容光焕发,自己则感到内外两空,本以为这已经足够悲伤,但没想到他还被苏樱诊断出内伤不愈,肺部难调,被禁止喝酒。
“我家主人死的惨啊!还请连城璧公子看在我主人捐献的三十万两白银的份上,为我主人报仇!”
他看着四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热闹,感受着那无数落在身上的羡慕、嫉妒、恨的视线,扭曲的心理在此刻也得到了细微的缓解。
连城璧身穿大红新郎倌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与他齐名的四君子——厉刚太过丢人,已被除名,补了他位置的赫然是客栈里一战成名的沈浪。
阳光正浓,却有一片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的阴云恰好遮住了阳光,撒下来的一片阴影刚好罩住了整支迎亲队伍。
“说得好!”
“连庄主,不知你可想听一听?”
孤寡的王怜花、杜杀、铁传甲表示一点也不羡慕。
他促狭地调笑了一句,结果话锋陡然直转而下:“我确实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连城璧,就是不知道这位无垢公子接不接得住!”
两边街道的人群里乌泱泱冲出几十号人跪倒在前面,哭天喊地不说,还扯去了身上的外衫,露出了底下的白衣孝服,为首的人更是冲着他磕头道:
哈哈儿怪笑着拍起肚皮,和王怜花配合来了一段荤段子,可惜附和者寥寥,不由得回首望向屋里。
不远处的屋顶上忽然多出一道高大人影,他的肩膀上扛着一口漆黑棺木,但整个人却轻如鸿雁,纵身一跃便跳到了迎亲队伍前,反手将那口棺木砸在地上,冷笑道:
李寻欢像是渡过难关一样松了口气,和上自己被灌满汤药的酒葫芦,目露星辰似的耀眼光辉,催促着花无缺道:
但连城璧记得很清楚,段家上上下下都死光了才是,他亲手杀的人、放的火,看着段家烧成了一片灰烬这才离开!
只是就在这时。
是谁?
林诗音虽是花奴,但此刻却满面红光坐在张菁身边,一向好酒的小李飞刀只能端着苦涩的汤药大口灌下。
“多日抢救下,这人总算是暂时恢复清醒,交代了当日的经过,只是这份供词可是格外有趣。”
花无缺笑道:“我看李大哥是怕误了酒席,没法儿名正言顺的喝酒了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寻欢敏锐的察觉到花无缺好礼的恶意,正想劝他“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却被林诗音扯了扯袖子,想起了花无缺的性子,无奈嗟叹一声,闭上了嘴。
小鱼儿和铁心兰则是坐在一旁悄声耳语,耳鬓厮磨的样子只让他嫌弃不已。
毕竟他不可能让人知晓他为了解去春药的毒,在段家做了多么离谱的事情。
“我连城璧绝不会坐视段家灭门惨案成为无头公案,待我大婚之后,便立刻着手调查此案,还段家、还段合肥段先生一个公道!”
……
花无缺心中轻笑,无论他想做什么,李寻欢都是必不可少的底牌,只要有他在,不管是谁来,重情重义的小李飞刀永远会是自己保命的保障。
如此,眼下出现在眼前的这帮人绝对不是段家的仆役,而是别人使出来恶心自己的手段。
“段家上下一百零三口人都被烧成了一把灰,但老天有眼,还有一个幸运的家伙藏在水井里活了下来。”
但李寻欢的性子太过圣母,好在林诗音及时出现,有一定几率能够阻止李寻欢“出风头”。
连城璧想发怒,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强颜欢笑的抬手请这些哭丧的人起身,承诺道:
连城璧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花无缺。
他当然知道这群人哭的是谁——荆南富商段合肥,也是连家曾经的奴仆。
这也难怪一向意气风发的小李探花坐在酒桌上却长吁短叹。
街道上也远远响起了迎新娘的吹吹打打。
“礼乐将近,看来无垢公子已经迎回了新娘子,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污垢山庄,免得一会儿误了吉时。”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让热闹喧嚣的场景步入尾声,奏得正欢的鼓乐队伍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吹吹打打的声音已经到了楼下,花无缺也不耽搁时间,带着众人缀在队伍的后面,等候着一场好戏上演。
花无缺端坐主位,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张菁和苏樱,两女一个夹菜,一个端酒,尽享齐人之福。
花无缺对他没仇,但他对花无缺却是怨念深重,保不齐是对方先下手为强,故意挑他大婚的时候整了这么一出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