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忽然睁开了眼,温千绪看了看司珺,又瞧了一眼紧随其后的几人,挣扎了一下。
“放我下来。”温千绪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等等,马上就到了。”司珺抱紧了他。
温千绪没什么力气,也不想动了,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吃了进去。
司珺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空地落下,温千绪喉间微动,那颗药丸咽下去时像是吞进了一片刀子般难受。
司珺正想把人放下,却见温千绪抓紧了她胸口的衣物,脸色难看极了,他捂着嘴,神色仿佛承受了剧痛。
下一刻,温千绪侧身去,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一口接着一口,直到血变的正常。
司珺心脏都揪紧了,她扶着温千绪的肩膀,明显能感觉到他在止不住的发抖。
温千绪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可能是温泽良夫妇把他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他都快忘了疼是什么了。
温千绪呼出一口浊气,冷汗顺着脸颊滑下,他缓了缓神,跪坐着,两眼还是有些无神。
身边有个人很紧张,一直握着他的肩膀,可温千绪现在是没力气都没有了,他的手不知觉得揪住了司珺的裙摆,他想往那边靠靠。
这个想法不知怎的冒了出来。
司珺的手在这时探过来了,她的手温热的贴着温千绪那张冰冷的脸颊,扶着他的头往自己的肩膀靠去。
温千绪精神恍惚之间,任由着这股温柔小心的力量把自己的身子靠过去,直到听到后面脚步声靠近来。
温千绪强行想要打起精神来,奈何有心无力,在司珺怀里挣扎了几下,被司珺看成了不舒服,搂的更紧了。
“放…放开……”
司珺佯装没听见。
“司珺……”温千绪眼神难以聚焦,因此他抬头看司珺的时候,显得有些迷离。
司珺被他看愣了一下,周陵等人过来了,见状踟蹰了会,最后还是来了。
“瞪我也没用,有本事你推开我。”司珺小声道。
温千绪:“……”
温千绪垂下眼,没来得及听周陵他们的话,精神不支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温千绪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酸软无力,身上盖着一件月白斗篷。近处的篝火还燃着,洞中没有其他人在。
他躺了好一会,等脑子回了笼,才爬起来。温千绪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斗篷,应该是司珺的,她似乎不在。
外面月色撩人,小溪岸蹲着一个人,是周陵,后者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是温千绪醒了一阵欣喜。
“你醒了!”周陵举着自己沾满血的哒哒的跑过来。
温千绪闻着他手上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吐出来,这才感觉到肚子里一阵空虚,他掩着鼻“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
“司珺去哪了?”
“她去找吃的了,你昏迷这几天她一直照顾你,找了好多吃的东西,就等着你醒过来呢。”
温千绪舔了舔发干的唇,想喝点水。
周陵明白过来“噢!要喝水是吧!我给你拿!”
眼看着他要去用他满是血的手去弄水喝,温千绪赶忙制止他“诶诶诶我来我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周陵憨笑了几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好多了。”温千绪环顾了一下周围“我先出去方便一下,等会回来。”
“好的,不要走太远啊,等会就要吃饭了!”周陵老妈子似的叮嘱道。
温千绪在附近找了一处泉水,在周围设下结界,褪去衣物后便坐了进去,四周静悄悄的,基本可以保证不会有人过来,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能够闯进来。
就这月色,温千绪拿出一颗青色灵魄,灵魄中蜷缩着一只小小的三头蛇。
身中花疑的毒,当时已经丧失视觉以及听觉,因此三目蛇郎的绝杀技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效。
温千绪现在还记得失去视觉和听觉时的感受,没有一点声音,什么也看不见,全凭周围的灵力波动进行判断以及做出行动。
花疑的万狱鬼与三目蛇郎的第三目撞击时爆发出的惊人力量,在那场爆炸中,温千绪护身冲击爆炸中,一剑直指三目蛇郎的竖瞳。
取灵魄,杀蛇,这几个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后怕,但又有点刺激。
温千绪取出玉牌,将灵魄中蕴含的力量祭出,玉牌上的水玉蹭蹭的往上爬,一段长距离的冲刺,最后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下了。
照这个进度,估计也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能让水玉到达山顶了。
此时营地内,温千绪前脚刚走,司珺后脚就回来了,周陵告诉她温千绪已经醒了的消息。
“他人呢?”司珺问。
“他说他去方便一下。”
“方便什么?在这不方便吗?”
周陵一时语塞“不是这个意思……”
“啊,他出去多久了,往哪去了?”司珺反应过来。
周陵给她指了方向,司珺顺着这个方向一路找过去,沿着小溪往上,却不见一个人影,顿时觉得古怪。
明明刚走没多久,怎么会追不上呢?按理说,他方便完不应该往回走吗?
司珺随手折下一只树枝拎在手里,扑腾起空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其中一个无辜的萤火虫被打到,顿时失去重心,掉了下去。
可一掉到地上,就不见了。
司珺一阵狐疑,她上前几步,试探的伸出手,面前出现了一道看不见且可穿过的墙,手伸进去,便消失了一半。
司珺往前走几步,走了进去,原本过了半膝黑漆漆一片的林子出现了一口泉。
泉中坐着一道人影,长发如墨,半露肩膀,露出的皮肤莹白如玉,这背影,司珺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毕竟来这之前,刚进锦霞城,司珺就一直盯着他。好看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遇见心仪之人,更是恨不得尾随他。
温千绪察觉到有人出现,连忙收起手中的灵魄,看清来人后,立马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司珺以为他是被人偷看洗澡不好意思,反倒生了反骨,偏要让他害羞。她径直走过去,停在他面前,在他边上坐了下来,随便自然的把脚伸了进去。
温千绪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皱着脸躲远了些。
嫌弃的模样完全没有掩饰。
司珺不解“什么表情?”
“你觉得呢?”温千绪不答反问“我在你洗澡的时候,把脚伸进你的洗澡水里,你是什么感受?”
“不好说。”司珺还真的认真想了起来“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会兴奋。”
温千绪:“???”
“但如果是别的男人,我会觉得流氓。”
温千绪:“……”
“那你现在呢?”温千绪觉得不可理喻“男人看女人洗澡是流氓,女人看男人洗澡就是正常的?”
话都说到这了,温千绪不相信她不明白,可司珺后来的反应,却证实了。
司珺眼神从温千绪的脸,一直往下,扫过他的脖颈,再到他露出的肩,眼神算不得清白。
司珺眨眨眼,当着温千绪的面褪去外衣,温千绪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当即偏过了脸去。
随后听见扑通一声,司珺跳进泉里,好在她还有点分寸,留了一件里衣,不然温千绪真的需要想一想,是解决这个祸害,还是解决这个害祸。
“你伤好些了吧?”司珺靠着的,仰头望着月“或者说,你的毒应该清干净了吧?”
温千绪又挪远了些,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你的伤重点不在三目蛇郎的攻击,而是毒,这几天我发现你的外伤好的很快,却还是一直昏迷不醒,想来是因为花疑的毒。”司珺道“那毒是什么你应该知道,而且你还利用这毒,以及利用了花疑给你做掩护。”
“我问过柳卿之,她说这毒会麻痹人的神经,使人行动僵硬,严重则会使人丧失五感。三目蛇郎的攻击需要与对手对视,这是一个前提,花疑靠硬抗,那你靠的是什么?”
“你既然都知道,就没必要在我面前分析来分析去了。”温千绪打断她“好像显得你很懂似的。”
司珺笑道“这不是为了在你面前装一把么!”
温千绪:“……”
“言归正传。”司珺正色道“需不需要我给你搓澡?看你一个人洗澡也寂寞,我不收钱,这种好机会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温千绪牙关都咬紧了,很想让她滚出银河系。
“你没别的想说的?”温千绪手指转动了一下指环。
他指的是那颗四阶上品灵魄。
司珺诚恳道“想说的没有,想做的倒是有。”
“做什么?”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小树林里,孤男寡女,共处一泉,此情此景,春宵一刻,当值千金啊!”司珺说得慷慨激昂,豪情满怀。
温千绪无语的看着她“我感觉和三目蛇郎打架的不是我,应该是你,不然脑子怎么出问题了呢。”
司珺笑了起来,弯起来的眉眼煞是好看,好像盛着盛夏,载着朗月。
“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但我绝对不会和你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温千绪道“我倒是更希望你在开玩笑,至少你这样说的话,我就不会当真,也不会理会。”
“可我想让你知道,却不想让你太有心理压力。”司珺纠结道“你明白这种感受吗?最关键的是,你一天到晚都在我面前晃悠,我能忍住全是因为我有美好的道德。”
温千绪理解她的意思,但不能理解她的心理。对于一个并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未有过喜欢的人来说,要感同身受的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受,是体会不过来的。
越是一个对温千绪来说算不上熟悉的人,对他表达出如此赤忱的心意,他越是想要躲开。
温千绪看见飞过来一只萤火虫,他伸手接住了它,千诀宫终年积雪,看不到萤火虫,前世的温千绪更是没有注意力去关注夜路上的生物。
萤火虫发光的屁屁,温千绪隐约记得一些书上的知识,但从来没有付诸实践过。
司珺见他对萤火虫感兴趣,仔细瞧着他“外面有很多,要不要我给你抓几只。”
“不要。”温千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如果把萤火虫的屁屁揪下来,它还会发光吗?”
司珺不禁觉得好笑,于是就看见温千绪真的把萤火虫的屁屁揪下来了,萤火虫的屁屁发光了一会时间,就暗淡下去了。
萤火虫也惨死了。
温千绪眨了眨眼睛,看向司珺“头转过去一会,我穿衣服。”
司珺依言转过去了,身边传来水花声,这一刻,心中冒出一个强烈的念想。
偷偷看一眼会被发现吗?
说干就干,司珺偷偷转过去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了,除了他的脚踝,长腿已经穿上裤子了,上半身一头长发遮去了大半个身子。
司机清了清嗓子“我感觉你和花疑还挺不对付的,千诀宫和狱鬼宫有恩怨吗?”
“谈不上。”温千绪穿上雪白的里衣,系着腰绳,再套上碧青色衫长袍,说不出的淡雅“我只能这么说,如果有人妄图加害于你,你会怎么做?是向旁人求助,还是逆来顺受?”
司珺却没有回答,沉默了下来。
“旁人救不了你,我也不愿做一个任人欺辱的人,正因如此,我才会在别人欲图害我时,先害了他。”
温千绪转过身来,冲她笑起来,笑意直达眼底,有股子坏意。
“你好好洗吧小流氓!”
温千绪身影迅速消失,司珺估摸着,他就是想骂她,但又不太好开口。
最后司珺还是追上来了,营地里的周陵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怎么还是只有你在?另外两人呢?”司珺问。
周陵尴尬的挠挠头“他们还没回来。”
“这么久还没回来?”温千绪道“萧云望也没回来?”
周陵:“柳小姐和萧公子都没回来。”
“往哪去了?”温千绪暗暗察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