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皇骑着高头骏马,身后跟随着一队精锐的亲卫兵,芸儿紧随其后,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以防流矢袭来。在他们队伍的中心,一座庞大的铁笼被紧密地护卫着,铁笼的栏杆如同小臂般粗壮,整体呈现出深邃的黑色,隐约间可见无数半睁的诡异眼睛在其中闪烁。他们轻装奔袭在还算平整的官道上,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如影随形,回荡在夜色之中。
沿途,亲卫兵们不时偷瞄着那被他们严密保护的“那个东西”,心中发堵,充满了不安。
“陛下……””芸儿俯下身子,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细微声音问道:“如果是要清除六国余孽的话,派军队前去镇压不就好了?何必要大费周章豢养计作为打手呢?”
焰皇微微低头,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有些人……驱动他们意志的原动力是『复仇』……是我永远无法喂饱也不可能驯服的人……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有血流成河,才能平息他们心中的怒火。”
“这些六国遗民正是其一,若以焰国的旗帜讨伐,那仇恨只会源源不绝地传下去,针对焰国的复仇行动也会日益激烈,永远无法消弭。”
灜焰的眼中闪烁不定,“不过,如果是死于传说中的魔物之手,那这份憎恨就不会指向焰国了!”
芸儿皱着眉头,数次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
“怎么?觉得我太过残忍了?”焰皇似乎能洞察她的心思,“为了这个计划我不但瞒着凤豢养了计,还为了灭口对她的侍女下杀手……”
芸儿低着头,眼中闪过着淡淡的哀愁,“芸儿……生于战乱时期的偏僻乡野……烽火连天再加上连年旱灾,村子发生大规模饥荒……为了活下去,不少村民易子而食。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至亲父母为了活下去将我出卖……那一瞬间,我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值得信赖……当他们磨刀霍霍,准备将我煮食时,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绿光。”
“直到……陛下您如同天神降临,一脚踹开了那扇绝望的大门……您平息了战乱并消弭了饥荒……我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小命……”
“对芸儿来说,陛下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芸儿用力握紧缰绳,看向前方,“我这条命是陛下给的,只要是陛下的命令,我一定竭尽全力,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感受到灜焰深沉的目光,芸儿埋着头继续说道:“其他人也是一样……”
“王戬大人受先王托孤,毕生夙愿就是将陛下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帝王!”
“白启大人原本沉迷酒肉萎靡丧志,也是被陛下点醒而不再埋没自己的才能……”
“蒙田大人则是经过理性分析,认为陛下是最有可能统一天下并实现太平盛世的君主而追随你!”
“蒙艺大人……”芸儿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道:“虽然我有点搞不懂他……不过他一直认为陛下是最美丽的,帮助陛下就等于是实现他的美学……”
“虽然大家的初衷各有不同……但所有人都无比信赖陛下,并将性命托付给您……”芸儿郑重说道:“背负着这么多人期待的您,千万不能表露一丝犹豫,千万不能回头!请您坚持自己的帝王之道,创造出真正的太平盛世吧!”
灜焰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话到嘴边却化为一丝苦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焰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学会王戬的口气,用保姆的态度跟我说话了?”
“啊……芸儿不敢……”芸儿一阵慌乱,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去。
呼……焰仰头长叹一口气,仰望着星空,“多谢你。我不会……再犹豫了!”
不一会,焰皇一行人抵达了预定的地点。这是一处不高的山岗,陕信村就依山而建,他们在此处可以俯瞰整个陕信村的全貌。
“报告陛下,已经抵达叛军驻扎之处了!”亲卫队向焰皇禀报道。
焰皇点了点头,从高处俯视而下,陕信村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有着人头涌动。
“好!大伙停下来,注意隐蔽。”
灜焰翻身下马,来到铁笼面前,铁笼在他的命令下被缓缓打开,饕餮从中缓缓爬出,巨大如小山般的身躯,将周围的士兵都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在灜焰面前,它却仿佛温顺的宠物一般。
“干得好”灜焰示意士兵们退下,“接下来……”
“就交给‘新兵’吧!”
陕信村的六国遗民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身后的小山上,一只通体漆黑的怪物顺着峭壁缓缓爬向下方……
半个时辰前
“那是……萌霞发出的紧急讯号?发生什么事了……”
凤注意到半空中的烟火,取下呢子大氅,快速披挂上身,就要冲出大门,朝信号发出的地方赶去。
沙……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外,他的身躯好似铁塔般,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王戬?”凤带着几分冷冽轻叱道。眼下王戬出现在此处,倒是过于凑巧了。
“惊动娘娘了,真是抱歉!”王戬笑眯眯的解释道:“那只是兵器库不小心流窜出的烟火罢了,一切安好,请娘娘切勿担心。”
看到王戬依旧挡在大门前,凤脸色一黑,冷冷开口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烟火。是我给萌霞,让她发生意外时用以联络的信号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戬摊开一只手,哈哈大笑起来,雄狮般的胡须也随着笑声上下抖动。
“哈哈哈……娘娘您一定是太紧张了,铁定是看错了!这儿可是焰国皇城。全国境内治安最好的地方,怎么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凤的眼中寒光乍现,缓缓开口:“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不……『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哎呀呀……被娘娘发现啦。”白启叹了口气,煞有介事的大呼小叫起来。
四周似乎瞬间多了三道呼吸声,一下子热闹起来。寝宫窗外在刚才就有着黑影闪动。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后,白启、蒙田蒙艺两兄弟便一同来到门口,与王戬并肩而站。
“四大将军埋伏在我寝宫……还敢说一切安好?”凤脸上遍布寒霜,眼中隐隐有着怒火,“我再问一次,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王戬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不愿明说吗?那我自己去找答案。走开!”
凤怒目喝道,而王戬压低身子,露出他原本藏在身后的板斧。他此刻扬起斧子,猛地发力朝面前的青石板狠狠砸下。
呼——
破空声猎猎作响,凤向后退了一步,王戬好似带着万钧之力,将厚重的青石硬生生斩开一道沟壑,同时激起了大量扬尘和小石块。
好惊人的臂力……光靠挥斧的风压就……
“抱歉了,娘娘。”王戬等人上前一步,从各个角度将大门牢牢封住,“老臣唯一的使命就是阻止娘娘离开宫殿。其余的……无可奉告!”
与此同时,他们纷纷取出武器,好似下一刻就要刀剑相向。
凤压低眉头,眼神愈发的冰冷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