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外面的事,赵子俞回到卧房没有多久,就见焦挺领着一个头戴云冠,穿着道士服,红脸细髯的人走了进来。
此人眼睛生的俊秀,看起来充满智慧。
“先锋营朱武,参见赵监军。”
朱武老老实实行礼,对于监军这么晚还找他有事,他心中充满疑问。
“啊!原来你就是神机军师朱武。今天下午我们在府衙前院见过面的,在这里,不用过于拘礼。”
赵子俞脸上充满笑意。
“今天请朱武先生来,主要是有一件事:听说朱武先生熟悉各种兵法韬略和军前阵法,我就是想向请教一下关于军事上的事务。”
赵子俞对朱武的态度,还是谦恭。
焦挺在一旁插话:“行军打仗的事找朱武哥哥询问,绝对是找对人了。要讲战场上对垒斗阵,我们朱武哥哥在梁山数得上这个!”说完,焦挺翘起了大拇指。
“在监军面前,在下不敢造次,但是监军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起军事,朱武也来了兴致。
“好——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
赵子俞也不多说,直接拿出一张行军地图。
“这是我从你们军中找来的地图,今晚咱们来个‘纸上谈兵’,就在这张地图上比划操演。关于先锋营下一步该怎么打,先生有什么看法?”
朱武本来是个行军打仗方面的发烧友,最喜欢研究军事。
此时一见到有自己喜欢的话题,丢下了一切客套。
“这个图不用看,地图上所有东西,我已经烂熟于心。根据我所知道的,方腊势力已经遍布这些地方。”
朱武在地图上用手指比划了一个范围。
“短短的时间内,江南受方十三蛊惑,据说已有二十余万人加入其谋反的军队,但是军队的具体部署,我们还不清楚。”
“据小人我判断:朝廷天兵一出,对方得到消息,当会停止领土急剧扩张的势头,把主要兵力聚集部署于杭州。”
赵子俞看着朱武的眼睛:“为什么是杭州?”
朱武侃侃而谈:“杭州虽处江南,确是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还是方十三占据的最大城池,加上此城是江南最富庶的财税之地,如无强大外来压力,敌方不会轻易放弃。”
“而润州、常熟等地,都是新占据,立足未稳且不如杭州富庶,为集中反抗力量,敌方有可能会抓重要的,放弃不稳固的。这两天润州和丹徒被轻易拿下,也在印证我这个想法。”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先锋营越往后,仗就越难打?”赵子俞问。
“监军大人聪慧,居然也看出来了。”朱武赞叹。
其实赵子俞啥都没看出来,但是《水浒传》中都写了:越往南攻,梁山战死的将领越多。
朱武应该是个很好的参谋长,看问题清楚,心中有数,不像是吴用。
白天时,赵子俞曾经也问过吴用,吴用好像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一番交谈之下,赵子俞感觉:战术和战略上的事,他吴用短板频频暴露。
这种人出个鬼主意整人还差不多,真正的战争,不能靠他。
“先生你看——有什么办法能最大限度减少我们先锋营的伤亡?”
赵子俞直接抛出问题。
“要想减少我们的伤亡,必须先做敌我力量对比分析,要先打探对手的虚实,才能最后拍板定下策略。朱武在这里姑且借监军的笔墨纸砚一用。”
朱武也不客气,扯过桌子上的一张纸,开始在纸上画敌我力量对比。
“现在朝廷天兵虽多,但是真正冲在最前面打仗的,只有我们先锋营一部,其他友军,要么没有部署到位,要么在我们身后按兵不动,我们现在的形势,更像是在孤注一掷的孤军深入……”
“除了我们要面临的情况,还有我们自己军中存在的不利情况……”
“未来,敌方会用以下几种方式迎战我们……”
“我们面对这些敌方变化,可以采用的应对策略有如下几种……”
看着朱武在纸上写下的敌我兵力对比数字,再加上他对各种情况的分析汇报,赵子俞暗暗记下,并不断提出问题,或者是找出刁钻的角度提示朱武。
他有兴致听,朱武更有兴致讲,有时候赵子俞一个能说到点子上提问,还激发了朱武灵感上的火花。
可惜朱武不懂什么叫脑力激荡法和头脑风暴法,不知道后世许多搞创意的上班族会以此种方式激发最大创造力。
朱武只是感觉今晚特别奇妙。
自己今天在监军这里,发挥的是如此之好,有时候甚至妙语连珠,有些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东西,在赵监军的鼓励下,居然有神来之笔,突然从脑子里冒出。
连他自己都感到可怕。
明明都是自己在主讲,都是自己在滔滔不绝的说,监军只是偶尔提问。那些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今晚竟源源不断的冒出。
天呐!自己这些绝妙的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赵监军一直在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
读书人讲究“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知。”难道自己这些天才想法,以前就是存在的,一直封印未动,今天遇上赵监军,突然被触发出来了?
说到口干舌燥时,赵子俞默默地为朱武倒上一碗微甜的米酒。
“先生今晚说了那么多,先喝碗米酒润润喉咙。”
给朱武倒好米酒,赵子俞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这玩意儿度数低,不同于后世的高度白酒,连赵子俞这样不善饮酒的人,也能喝个一斤二斤不醉。
不过他一直不敢沾江西那边酿的米酒。江西那边产的米酒,入口感觉不到有什么酒精度数,口感还好的要命,但是喝了一大碗之后,人能醉上一天一夜都不醒。
赵子俞和朱武碰了杯,二人仰头喝下。
“朱武先生高才,这么精妙的韬略,怪不得梁山到处征战,能屡屡立于不败之地。”
听赵子俞这么一夸奖,朱武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酒碗。
“唉——说来惭愧,以前我们梁山征战,多是宋公明哥哥和吴用吴军师商量出主意,我和卢员外,不外乎在另一条线路上辅助执行,其实朱武出力很少。”
说到这里,朱武神色黯然。
赵子俞当然知道,吴用才是梁山军事策略的核心制定者,朱武只是游离在外围。
除非是上阵之后,遇上吴用也不认识的斗阵,才找朱武上来分辨一下阵法阵形。
大多数时候,朱武只是执行者和工具人的身份。
“先生的分析能力如此强悍,即使不是先生定计策,也一定是替梁山把问题都分析透彻了。”
赵子俞在嘴上还是继续夸朱武。
朱武突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一口气喝下。
“其实我以前提过很多建议,其中只有十之二三采纳了,大多数时候,我的献计献策,十之七八在梁山上是没人听的。”
带着刚才脑力激荡兴奋的余劲,他终于说了实话。
“没关系,你的这些想法和抱负,我帮你实现!”赵子俞拍拍朱武的后背。
“宋江哥哥和卢员外脾气固执的很,我和他们是结义兄弟,他们都听不进去。”朱武无奈地提醒道。
“放心,我有办法说通他们。”
赵子俞笑了,笑得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