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在润州府衙厢房正准备休息的赵子俞,又被时迁和侯建找上门。
他们找上门时,赵子俞正找了一大叠白纸,独自关门呆在屋里,对着白纸上面写写画画。
纸张大的有点夸张,这个年头没有ppt,他只好用大块白纸做个简易版的。
这些简易ppt,有大用。
时迁和侯建进来后,面色显得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两位兄弟有事吗?有事就直说,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扭扭捏捏不能说的?”
见赵子俞这么豁达,时迁心一横,大着胆子说道:“还是那批伪方腊库银的事。银子上都有方腊铸上的印记,没法拿到外面去用。想去掉上面的印记,没个知近的人,只怕外面找到的银匠会泄露我们的秘密。”
“这还真是个问题。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处理了吗?”赵子俞皱起眉头。
时迁说道:“我们几个人私下商量好久,终于想到一个知近的人,他可以帮着去掉印记,而且可以绝对保证嘴巴严,能守住秘密,但是想要说动这个人,还必须监军你亲自出面一下。”
“是什么人?”
侯建说道:“那人就是我们梁山的结义兄弟——白面郎君郑天寿。”
“郑天寿?”
记忆中,这个人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在《水浒传》中,郑天寿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侯建:“对。郑天寿,他在我们梁山地煞星排第七十四位。是苏州人,银匠出身,对于去掉库银上的方腊标记,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那为什么又非要让我出面呢?”
时迁分析道:“原因有三条。第一,我们出面,分量不够重,不一定能说动郑天寿,而赵皇室哥哥你今天救了大家,身份是监军,又是皇室,官阶还比宋江哥哥都高,郑天寿一定服你。”
赵子俞:“拿官衔压人,这不太好吧?”
时迁又说道:“第二,我们要是跟郑天寿说:分银子的人里有你,恐怕他不会相信。你亲自出面找他帮忙,他自然会相信,还会卖力帮忙的。”
赵子俞点点头:“这倒是有点道理。人家来帮忙,也不能白忙乎一场,麻烦你们几位兄长再重新计算一下,那些银子也给他分一份儿。”
时迁和侯建互相望了一眼,双双都抱拳:“这个容易,谨遵监军命令!”
“那么第三条理由呢?”
“第三,你比我们会说话,虽然有时候说起话来尖酸刻薄,但是酸溜溜的话,还特别能说动人心。”
“我去——你们这是骂我还是表扬我啊!”
时迁急忙说:“千万别误会!大家都是结义兄弟,我们才敢这么说的。在私下,我们都觉得:您虽然有时说话带着酸味儿,但是回想起来,话却都说在点子上,通透的很。先锋营上上下下都喜欢你做我们的监军……”
“好吧!我去就是了。”听时迁这么一说,赵子俞开始妥协。
“去找郑天寿之前,我还有点问题,需要你们二位解答。”
“我们能帮什么忙?”时迁和侯健奇怪的问。
“你们二位给我说说这个郑天寿的个人详细情况。”
猎头在攻破一个人之前,必须先了解他。
天色入夜,江北的朝廷大军连夜开进镇江府,据说连张叔夜和刘光世都跟着过江了。
先锋营的人要么在和进驻的江北大军做交接,要么准备明天的开拔,还有些没有事做的人,早早睡下。
和所有先锋营的人都不一样,镇江府驻军大营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内,有个身材瘦长、脸上皮肤白皙的英俊年轻人正在独自喝闷酒。
到处都乱哄哄的,居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个人忙里偷闲,在偷偷独自喝酒。
桌子上,一份蘸着香醋的晶莹肴肉,一份碧绿的炒青菜,一坛黄酒。
品着佳肴,享受着暂时的平静,白皙皮肤的英俊年轻人给自己倒上一碗黄酒,慢慢喝着。
“郑头领好悠闲,居然有心思在这里独自小酌。”身后关着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慢慢走进来。
郑天寿回头一看,惊得手里酒碗差点脱手。
“赵监军!”
这么高身份的人来到他面前,郑天寿有点手足无措。
“我可以坐这里陪你喝点吗?”
“监军请上坐!”郑天寿站起来慌忙让座,站起来的一瞬间,他隐约看到时迁、侯建、焦挺、孟康等人站在门口护卫警戒。时迁还对他摆手打了个招呼。
赵子俞笑笑,没有坐在上位,只是很随意的坐在郑天寿身边。
他先尝了一口桌上的肴肉,蘸上醋放在嘴里,接着就被带着姜丝的香醋味道惊艳到了。
肉好吃,醋酸酸甜甜的,组合起来,绝对美味!
“掌柜的,再给我拿个酒碗来!”郑天寿朝里间屋大喊。
“给我来壶醋!”赵子俞笑嘻嘻地说道。
镇江酒家店铺里,可以没有酒,但绝对少不了香醋。
里面老板不敢怠慢,拿着一个空碗和一壶香醋放在桌上。
“郑头领真是好本事!这整个润州城都难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酒店,你居然轻松找到,还自己在这里享受上了。”赵子俞给自己倒上一碗醋。
“哪里!全城人都躲在屋里不出门,我只是强行敲开了这家店,给了掌柜的一两银子,才弄到这三样东西。”郑天寿自嘲的笑笑。
“一两银子就只给这点东西?”赵子俞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据他所知:一两银子,都够五六个人痛痛快快大吃大喝一顿的了。
郑天寿居然只要到一荤一素两个菜,另加一罐黄酒。
从本质上说,这个人是个老实人,不是那种仗势欺人之辈。
“现在兵荒马乱的,老百姓家都无隔夜余粮,这老板能给我弄到这两样下酒菜,已经很不容易了。”
郑天寿还是淡淡的一笑,表示自己已经很满足。
“听说郑头领是苏州人,现在朝廷的大军打完常州,马上还要攻打苏州,郑头领想必要回家看看吧!”
赵子俞一举碗,和郑天寿碰了个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醋。
镇江的香醋酸中带甜,一口气下去,生津开胃。
“回家?我在苏州哪里还有家啊!”郑天寿眉间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仰头喝下半碗黄酒。
“家里出了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赵子俞惊讶的问。
郑天寿给自己又把酒碗倒满,才慢悠悠说道:“我父母早亡,自小跟着师傅学习打制银器,世道太乱,出师后独自经营,后来连固定的铺面和祖屋都被人夺走了,只能靠走街串巷讨生活,哪里还有什么家?”
“是谁夺去了你家祖屋和铺面?”
“还有谁?就是那个江南供奉局供奉朝廷花石纲的朱勔!”
郑天寿喝了点酒,话说的一点都不避讳。
“朱勔的名字,在江南都没有人敢提,你怎么敢对我说?”
赵子俞还是满脸笑意,笑意中,带着无限的鼓励。
“时迁他们跟我说了,赵监军是朝廷的监察御史,能给小民申冤。赵监军您就是因为查访朱勔不法事,被这些贪官故意陷害,才落入方腊军手中的。就冲这个,我相信您赵监军。”
“你就不怕我出卖你?”
赵子俞又恢复了他酸酸的气质。
“今天在府衙,赵监军救了我们梁山众多人的命。不是监军出手,小人早就死在那陈希真的乱箭之下。我欠您一条命,我这条命赵监军什么时候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郑天寿的白脸,喝的有点微微泛红。
“谢谢你的信任。既然这么相信我,我赵子俞必然绝不会负你。”
赵子俞和他又碰一下酒碗,各自喝下碗里的醋和黄酒。
“他们为什么强占你的祖屋和铺面?”
“人哪有满足的时候啊!朱家的庄园,已经大到不次于皇宫了,就这他还不满意。朱勔只是又得到一块巨大的花岗石,就想再次扩大自己的庄园。偏偏我家的祖屋和铺子,就在他家庄园墙外……”
说到这里,郑天寿白净的脸上,已满是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