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烛火的屋子外,刺客的身影迅速穿过了长廊来到了岳灵泽所住的院落中,正当他们想要踏上台阶推门进入屋中时,屋顶和四面的墙上,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上”
背靠着背的刺客冷冷地注视着面前一言不发的黑衣人,一声低语后便率先冲了出去。
“咣!”
“铛!”
“嗞啦”
夜幕下本来静谧的院落里,刀剑碰撞的响动异常地清脆响亮。
另一边的屋子里,躺在床榻上的青玉蹙眉摸索着坐起了身,又静听了片刻后,披着衣裳走到了床前点燃了灯盏,随即打开了房门有些疑惑地朝着外面走去。
“咚!”
不敌黑衣人的刺客被接连击倒在地,手中的刀也被踢飞了出去。
“带回去”
干净利索地将他们全部打晕,黑衣人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同伴毫无波澜地说完便要将他们往院外拖。
提着灯笼的青玉捂着嘴唇躲在假山后不敢出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都消失在院落中后,才慌忙冲向了岳灵泽的屋子,可走到床前一看,冷冰冰的床榻上没有一点人睡过的迹象,她脸色骤然被吓得煞白,转身就要出去寻人,但刚回头就被一个黑衣人一掌打晕了过去。
“十口一心”
“思”
“需要一半,留下一半”
“雷”
灯谜大会的台上,男子一边踱步一边出题,台下的岳灵泽淡然地看着他,不管是什么样的谜面他总能轻易说出正确的谜底。
“一斗米”
“料”
“后生可畏啊...”
“一月一日非今天”
“明”
“点点成金”
“全”
男子蹙眉摸着脑袋脸上有了焦急之色,台下的乐音和哲奇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岳灵泽,此刻眼中已满是对即将到手的莲花灯船的期待,同时心中也替他紧张了起来。
“一人一张口,口下长只手”
“拿”
“三十六个时辰”
“晶”
“一月七日”
“脂”
“半青半紫”
“素”
“两个男子齐拉车”
“撵”
“还没见过这样才思敏捷的小郎君,是我输了”
“好!”
独自一人答完了男子备下的所有灯谜,岳灵泽不负众望拿下了那艘精美的莲花灯船,一时间台下尽是惊叹和喝彩。
“小小年纪就这样了得,日后定是栋梁之材啊!”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真是厉害啊”...
“咚咚咚咚咚咚...”...
喧闹的锣鼓声随着远离了人山人海的街道后渐渐变得模糊。
近水的台阶前,放灯祈愿的百姓提笔书写着自己的心愿,黑色的水面上各式各样的祈愿花灯晃晃悠悠地向着远处飘去。
“哈哈哈哈哈哈”
“哇!”
“这边这边!”
河岸边,乐音几人挥舞着燃烧的烟火棒从高桥上一路跑到了河岸边。
“砰!”
“哇!”
夜空中艳丽的花朵四散铺开,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望。一片绚烂下,岳灵泽同他们一起嬉戏追逐,脚下的步子因为欢愉而愈发轻快。
“喂,你别把衣裳点燃了!”
“啊哈哈哈哈哈”
“看我的!”...
所有的烟火燃尽,几人倒头躺在了地上举起自己脏兮兮的手,意犹未尽地咯咯笑了起来。
“这能洗掉吧?”
“不知道,你仔细看看?”
双虎说着手猝不及防地往白月的脸上捏了一把,惹得白月又起身气恼地去追赶他。
“阿庆,堵他!”
“好!”
哲奇带着阿庆笑着凑了上去,几人在不远处抱作了一团,虽然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但发自内心的欢笑却像是在散发光芒。
“每一个人都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岳灵泽坐起身,看着他们的身影觉得很是奇异,以前他只在乐音的言语中知晓他们的存在,现在他们竟真的就在他的面前。
“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
乐音推开了脸上的面具,从手边的一堆东西里扒拉出了一包皮糖饼,也不管手上干净与否,抓了一块就塞进了嘴里。
“你累吗?累就...”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那...我们一起踢毽子吧”
或许是害怕她的话会结束这一切,岳灵泽扭头看向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急切,乐音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笑着摸出了个毽子。
“我先踢一遍给你看”
“哒!”
她拿着毽子退开了些许距离,小小的鸡毛毽子随着她的翻踢一次次地跃上天空,但又一次次精准地落回了她的脚上。灵动地似是一个在与她共舞的活物,让岳灵泽久久移不开眼。
“我也要玩!”
“一起吧”
白月几人嚷嚷着回到了他们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圆圈,等待着落下的毽子到自己的面前。岳灵泽虽然从未踢过,但学着他们的样子很快也找到了毽子接踢的要领。
河对面跪在地上行乞的乞丐卑微地向路过的人点头赔笑,无人经过时目光便一直在他们的身上徘徊。台子上另一个年轻的乞丐跳到了他的身边,晃了晃碗里的铜钱,笑着吸了吸鼻子吐了口唾沫。
“大哥,都措置好了”
“抓的时候,别给弄死了,有些伤都无妨”
“什么时候动手啊,掠卖人在催了”
“走”
圆若玉盘的银月从树梢一点点爬上了屋顶,放灯祈愿的人随着夜深慢慢散去,哲奇看了看冷清了许多的周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放了灯回去吧”
闻声停下的白月和阿庆乖巧的点了点头,乐音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恍然发现已经玩到了这个时辰,也明白是时候送岳灵泽回荷山府了。
岳灵泽握着毽子的手悄悄垂下,她扭头默默地看向他,心里不知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等等...”
捂着裤裆的双虎低声说着,蹙眉扫过了他们的脸,“能不能让我先去...我尿急”
“双虎...你刚刚怎么不去?”
“我一直憋着呢”
他忍不住原地蹦了蹦,似是真的已经快憋不住了。
“你去啊”
“我自己害怕...你们谁跟我一起去?”
“......”
“阿庆?”
“我也害怕”
“......”
无奈的双虎叹了口气只能转头看向了哲奇,哲奇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朝着屋舍后走去。
“走吧”
双虎和阿庆跟着他离开,白月、乐音和岳灵泽则留在了原地。
漆黑的巷子里,急匆匆的双虎和阿庆一跑进去就各自寻了个角落方便。
“你们快些,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哲奇守在不远处靠着墙壁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知道了,你别走啊”
“......”
“哲奇哥?”
没有得到回应,双虎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疑惑地冲着巷子外呼喊了一声,感到害怕的阿庆紧抿着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两人壮着胆子朝着巷口走去,但还没迈出去就被猛跳出来的哲奇吓得尖叫了起来。
“啊!”
“哈哈哈哈哈哈”
看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哲奇站直了身子笑得前仰后合,可即便看见了他,双虎和阿庆还是一脸恐惧的不敢动弹。
“你们是不服气,也想吓吓我?”
“后...后面”
“别来无恙啊”
双虎颤抖着指了指他的身后,哲奇本不以为意,但下一刻身后冷冷的声音和巷子里走出的乞丐却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他们怎么这么慢?要不我们自己放灯,不等他们了”
“是有些奇怪,可我们总不能去看吧”
白月说着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坐在台阶上的乐音没有答话,两手托着腮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后站起了身。
“我不等了”
“我去”
以为她去寻他们,坐在她身旁的岳灵泽忙伸出手拽住了她,“你是女子,你去不妥”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叫”
“嗯”
如此说定,岳灵泽起身也朝着屋舍后走去。目送他离去,乐音又看了看已经没有人的河岸,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咚!”
“呃...”
满脸是血的哲奇被猛地甩向了墙壁,随即又无力地滑落到了地面,接受着乞丐们的拳打脚踢。
“呜呜呜呜呜”
被堵住了嘴捆在一起的双虎和阿庆激动地想要靠近他,但却被身后的乞丐一把按在了地上。
“你不是很会跑吗?我看这次你往哪儿跑,啐!”
“大哥,再打要打死了”
“外面还有几个?”
“三个”
“这三个先带出去,现在人少,那三个直接动手绑吧”
扶着冰冷的墙壁,听到他们对话的岳灵泽竭力保持着镇定,轻声往来时的路退去,脚却不小心踢到了一根掉在地上的棍子。
“咣啷!”
清脆的声响惊动了巷子里的乞丐,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敢回头的岳灵泽卯足了力气朝着外面奔去,一边走一边将能推倒的所有杂物全都掀翻在了地上。
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回来的乐音,愈发觉得怪异。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走吧”
“你别去”
“为什么?”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乐音垂眸说着,脸上的神情莫名变得凝重。
巷子里,气喘吁吁的岳灵泽被几个乞丐堵在了一条死路上。
空荡的街道上白月握着手独自沿着街边疾走,一边走一边不忘低声念叨着乐音的叮嘱。
“去观月楼找先生,走大路,别停下,遇到坏人就大喊走水了...”
河岸上,走出来的两个乞丐,看着空无一人的岸边蹙眉不悦的看了一眼彼此。
“跑了?”
“找,一定跑不了多远”
躲在箩筐里的乐音看着他们走远,随后悄然钻入了巷子里。
另一边无人的街道上,晕厥的岳灵泽被塞进了一个空桶中,混着那些装满了泔水的桶一起放到了一辆车上。
“要是还有你们就自己送到城外的村子里,我就不等了”
“行”
掠卖人说着将手里的银子丢到了面前乞丐的手里,嫌弃地拍了拍手后跳上了车。
“驾!”
乐音小心地穿过了巷子,寻找了许久后终于在通往另一条街道的巷子末端捡到了岳灵泽之前所戴的面具,悬着的心刹那间如同坠进了冰窟。
离开了河岸的两个乞丐,追出去不久便发现了孤身一人的白月,但还没能走近就被她察觉了。回身惊惧地看了一眼他们,她转身从疾走登时变成了快跑。
许是料定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两个乞丐轻蔑地笑了笑,脚下的步子也是不紧不慢。
可越是如此,白月就越感到恐惧,茫然无措下,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了乐音告诉她的话。
“走...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哪里走水了?”
“哪儿啊?”
一声声呼喊引得两边屋中的人纷纷出来查看,无意中替她拖住了她身后的两个乞丐。
待混乱过后,她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了两个乞丐的视野。
观月楼
商筑和余一一同从楼中走了出来,刚要踏上马车就见白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先生!救命!”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哲奇哥他们不见了,乐音去找他们了”
她话还没出口,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他们在何处不见的?”
“在...”
“罢了,上车带路”
“嘎吱嘎吱...”
载着泔水的桶晃晃悠悠驶向了城门,街道上乐音循着地上的脚印追到了之前停放泔水车的地方。
抚过到此为止的脚印和泔水车上滴落的油渍,她蹙眉思索了片刻后快步沿着那些滴落的油渍追了上去。
“驾!”
“快点快点”
城门口的守卫,挥着手催促着一个个排队出城的车辆。
驾着泔水车的男子看了一眼前面还有几辆没能出城的车,有些烦躁地勒住了手里的绳索,摘下了腰间的酒囊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
“嗒!”
正要出城的车辆上被捆好的麻袋突然因为绳子的松脱滚了一地,后面缓慢前行的车辆也不得不再度停下。
“干什么呢?!”
“绳子断了,我这就捡起来...”
“快点快点,后面还等着呢”
“是是是”
车夫一面赔笑一面抱起了地上的袋子,不慌不忙地重新打起了绳结。
守卫的催促引得后面的人纷纷探头查看,见前面似有骚乱,泔水车上的男子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向前张望,全然没有察觉一道灵活的身影悄然钻到了车底,随着车轮的再次转动一同被带出了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