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和安明虞因为疼痛或者说看到了薄于臣后低哑的哭声。
时星没受伤的手环着祁宸衍的颈,垂在他颈后的手指无意识揪紧他后领,和薄于臣视线对上,睫毛小幅度的闪动了几下。
她不知道薄于臣看到祁宸衍那样对待安明虞后,会怎么做?
毕竟薄于臣也没看到安明虞推她,没听到安明虞威胁她,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应该就是祁宸衍掐了安明虞。
时星自然也不觉得她和安明虞真的起了冲突,薄于臣会毫无理由的护着她。
毕竟所谓的女儿,并非这个时空拥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再说,就算是,她同样也是安明虞的女儿。
薄于臣会喜欢她这个女儿,也是基于他喜欢安明虞。
如果他不喜欢安明虞了。
那她这个安明虞的女儿大概也不算什么了。
如果他喜欢安明虞,也不可能任由她们伤害安明虞。
这些时星一直都知道。
也确实很矛盾。
所以,这也是她更要阻止安明虞再生下孩子的原因。
时星收回了视线,低头轻靠上祁宸衍的肩,“阿衍带我去医院好吗?”
“好。”
祁宸衍也收回目光,抱着时星转身离开,没有坐刚才时星来时坐的车。
司机还呆滞在车上,脸色微白,惊慌看着。
安明虞冲过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他。
可他没有敢下车阻止安明虞。
毕竟安明虞的身份薄家的员工都是知道的,也知道薄于臣疼安明虞,至于时星,大家只以为是薄晋然和陆甜的好友。
所以会怎么选择,当然很明显。
祁宸衍和时星都不怪他们。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何况他们也不过是为了工作,并不会了解那么多复杂的纠葛。
可这种情况下,祁宸衍也不可能再带时星去坐薄家的车。
毕竟他从来不需要求着薄家。
如果薄于臣确实接受不了时星,他会带时星离开。
在回到原来的时空之前,他也有的是能力让时星过最好的生活。
正要去路边拦车,跟着下来的陆则儒浅笑着开口,“坐我的车吧。”
说着,陆则儒看一眼身边的薄于臣,微微笑:“看来这人啊,注定是我的。”
薄于臣没有开口,这一刻的他很沉默。
因为下来太急,外套都没穿,身上的黑色衬衣让他显得更加冷漠。
陆则儒撇撇嘴,轻哼:“一把年纪了,有些事当断则断,别磨磨唧唧优柔寡断的。那个项目也是,这个人也是。你再这样,我会以为你真要日薄西山了!”
说完,他抬步朝祁宸衍和时星的方向去,而他身边的保镖早已经通知停车场等待的司机把车开过来。
直到祁宸衍抱着时星上了陆则儒的车,离开,薄于臣才重新看向阶梯下不远,还跌趴在地委屈哭泣的安明虞。
从他们下楼到现在,也不过三五分钟,对安明虞来说却格外漫长。
她不懂薄于臣为什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祁宸衍差点掐死她,又大力推她跌倒,手腕和脚腕都明显骨折,疼得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可薄于臣任由祁宸衍抱着时星离开。
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找祁宸衍算账,也没上前来扶起她,没有问她疼不疼伤到哪儿了。
安明虞越想越委屈,身上的疼和心中的难受混着,哭得也格外真情实意,她是真的难受。
毕竟,她是真喜欢薄于臣。
受不了被他这么冷漠对待。
难道他真的已经喜欢上时星了?
安明虞不能接受,时星,或者说在她看来是安明瑶,凭什么?
她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和心血才让薄于臣愿意接受她的感情,安明瑶凭什么一来就取代她的位置!
安明虞看着薄于臣,看他冷漠的站在那儿,她的眼泪越掉越凶,终于忍不住,叫他:“四叔……”
她哭着说:“我疼……”
薄于臣顿了顿,这才走下阶梯朝她的方向过来,一直到站定在她面前。
他垂眸看她,没有问她哪儿受伤了,一开口,却是问她:“为什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安明虞愣了愣,眼泪越发汹涌,“你好多天没回家了,我想来看看你有错吗?”
薄于臣面色不改,只又问她:“所以,为什么推她。”
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安明虞不明白,好像短短几天,他就不再是那个会温柔抱着她睡一整夜也舍不得碰她一下的四叔了。
他忽然就变得好陌生。
然而对薄于臣来说,掩饰情绪,是他修了四十几年的课程。
他可以任由情绪外露,只要他想,自然也可以收回情绪,不让人看透。
或许,也就只有陆则儒那个狗东西能看懂他了。
看懂他内心有烦躁纠结犹豫。
刚才他确实没看到安明虞怎么推的时星,也没听到安明虞到底跟时星说了什么,可出来时,看到祁宸衍掐着她的脖子从时星身旁退开,而时星摔倒在地。
所以他问她,为什么推时星?
安明虞却不能接受他这时候竟然关心的是安明瑶!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说不定是安明瑶先欺负她,她才反击推了安明瑶呢?
他都没有问,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为什么推她?你问你自己啊!”
安明虞情绪更加激动起来,“薄于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了不让我生孩子去结扎,你不回家这些天都跟她住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随便听信别人的话来质问我伤害我,你还问我为什么推她?好,我告诉你,因为我讨厌她,我恨她。”
“我们明明是双胞胎,可小时候她能做安家大小姐,我只能做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现在,她一出现,就轻易夺走了你的信任你的感情,她抢走了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你说我为什么要推她?我不止想推她,我甚至想让她再死一次!”
这一刻,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崩溃,她嘶喊着,似乎那个人不是她的双胞胎姐妹,而是夺走了她人生的仇人。
可她似乎又还带着理智,在发泄完后还能流露出可怜姿态,“你知道的,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
她眼睛红得厉害,流着眼泪问他:“四叔,你是不是爱上她了,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薄于臣眸光复杂的望着她。
说不心疼,那不可能。
可他也不是白白活了四十几年,白白做了几十年薄家家主和薄氏的掌权人。
她一个18岁的小姑娘,在他面前玩弄的这些招数,自以为聪明,实际上他从来就看得清楚。
只是他这一生,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人确实很难,所以想过无所谓她是不是利用他。
可确实,不能接受她恶毒到连自己的女儿都抛弃,何况,那是她和他的女儿。
薄于臣闭了闭眼,缓缓在她面前蹲下。
他单膝蹲着,和她平视,开口时声音略哑,却还是平静:“明虞,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需要爱情,需要女人。如果我是可以这样随意爱上一个人,那么你以为,还能等到你,来我身边吗?”
安明虞一愣,就连眼泪似乎都停滞了几分:“四叔……”
“对我来说爱情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年轻的时候不是,到了现在自然也不会是。”
薄于臣始终淡然:“何况你知道,从一开始,我想的就是把你当孩子带在身边。”
那时候就不曾奢望,就算后来,也确实在她的笑容中迷失。
薄于臣自嘲笑笑,“而现在,你确实不适合再留在我身边了。”
他抬手,掌心从她发顶轻抚过,最后落在她脸颊。
温热指腹轻抹过她眼泪,动作温柔。
然后薄于臣收回手,起身,再垂眸看她时已经宛如看陌生人,刚才那瞬间的温柔好像只是安明虞的错觉。
他开口,沉静平缓:“我让人送你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