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一问,我对她如何,你不应是最清楚的吗?”
沈长赫默了默,才说,“我清楚,可我不清楚安安的情之所向。”
半月前,她还对那书生情深几许,可转眼,又说和四皇子两情相悦,他怎么可能信呢。
“她的情之所向是我,也只能是我。”他语气倏然沉冷。
沈长赫抬眸看着他,眉头慢慢拧起,“男女之情,该是两情相悦。”
“那你和林姑娘两情相悦吗?”他亲手给二人斟了杯酒,不紧不慢的说。
沈长赫沉默,这个问题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从没有深想纠结过。
他对待感情一向理智,当日在二皇子府,他也极快做出了应和当下时宜,对的选择,且没有任何犹豫。
“她不是也和你说,同我两情相悦吗。”那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说不出的旖旎。
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她说此话时是怎样的神情,是不是和面对那书生时一样,柔软娇羞。
沈长赫不再言语,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随着桌案上酒坛子越来越多,他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萧渊冲来送酒的小二摆了摆手,不打算让他再继续喝下去。
“酒虽消愁,可你喝多了,我怕是要看她冷脸。”
他唤了庆安进来,把沈长赫扶上了马车。
二人在客来酒楼对饮,没有避人,没过多久,各家族都知晓沈公子大醉,被四皇子亲自送回了沈府。
“怎么就喝成了这样?”沈安安得到消息赶来,沈长赫整个人都被庆安扶着,几乎站立不稳。
“他近些日子压力大,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些,他本还不尽兴,但想着你会不高兴,我就将人给送回来了。”
沈安安睨了萧渊一眼,心想这人装的倒是挺像,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如此才能。
她吩咐墨香叫几个小厮来把人扶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随你一起去。”
??
见沈安安眉头微蹙,他立即又说,“刚巧有几句话对你说。”
“嗯,好。”沈安安没有多想,把墨香叫了回来,吩咐她去厨房准备醒酒汤。
到了门口,不让萧渊进去确实不像样子,做戏就当做足,“有劳四皇子,请吧。”
庆安,庆丰二人搀扶着沈长赫,由墨染带路去往他自己的院子,沈安安和萧渊跟在后面。
沈长赫院中的小厮帮忙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又请了大夫来诊脉,确定人只是喝醉了,才都放下了心。
院子里忙的很,给沈长赫更衣梳洗,喂醒酒汤,等人彻底睡下,沈安安才空了片息。
“竟是不知,你也有如此体贴周全的时候。”萧渊一直默默看着,终于有了和她说话的空档。
“对我的家人,我一直如此。”
就是说等以后他们成为家人时,她也会对他这么好。
沈安安感受到他突然的好心情,有些纳闷的拧了拧眉,将人请去了院子正厅,又吩咐小厮奉茶,她才问。
“我大哥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下早朝时和林大人说了几句话,具体不得而知。”萧渊喝了口茶,也不是她惯爱用的花茶味道,就又给放下了。
沈安安闻言,低垂着头,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人情冷暖,世情如纸,可以理解,只是这些日子相处,怕是大哥对林姑娘已然上了心。
再有一月,就是他们原先所定的成婚之日了!
她眉眼浮上忧愁。
“过几日永宁侯府华笙郡主的生辰宴,我来接你一起。”
“嗯?”沈安安回过神,说,“这些日子各大家都对我沈府避之不及,宴会帖子也很少收到,我还是不去给永宁侯府添麻烦了。”
“正因如此,我们才当同进同出,给所有人看。”萧渊凝视着她,“越是这个时候,沈家越不能退缩,否则只会愈发艰难。”
是啊,她的初衷不就是让皇帝忌惮。让所有人知晓,沈家就是四皇子一派!
“结党营私,你就不怕皇上对你问责吗?”
萧渊不甚在意,墨眸中是讽刺的笑,“二皇子和周,张二家的私都舞到他眼前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互惠互利,沈安安想着,答应了下来。
“那三日后,我来接你。”许是怕她拒绝,他又紧接着道,“当要让他们知晓你我的关系。”
心莫名加快跳动了几下,她抬头看了萧渊一眼,总觉得他最后一句意味深长,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也……好。”她垂眸应下,语气却多少有些艰涩。
如今轻而易举得到的,都是她当年费尽心思的求而不得,她有些恍惚,不愿意再回想那些。
毕竟如今,也是沈家有求于人。
“姑娘,姑娘。”墨香兴冲冲的跑进来,“老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祖母回来了?回哪了?”沈安安蹭的站了起来。
“回京城了啊,如今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是杨叔先回来禀报的。”
她抬步就往外走,出了正堂才突然想起来里面还有个人,又折了回来。
“府上还有事儿,我先回去。”
好在萧渊十分识趣,沈安安点头,吩咐墨香送萧渊离府,就立即离开了。
……
连等他一同出府的时间都等不及。
“四皇子,这边请。”
萧渊离开沈府时,只瞧见了沈安安急匆匆上马车的背影和催促车夫快走的声音。
“沈老夫人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庆安嘟囔了一句。
萧渊收回视线上了马车,才问,“沈老夫人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听说沈姑娘几岁时就走了,如今沈姑娘都成年了,最少也十年了吧。”
十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看她神情,应事先并不知情。
沈安安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城门口,冷风刀子般直往她脸上刮,连骨头缝子里都是冷的。
忠叔想让她坐马车里等,可她等不及。
祖母不喜欢京城,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不打招呼的回来,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她想念祖母,可私心里,并不想她老人家回来。
出来的着急,她连手炉都没有准备,冻的手脚冰凉,但好在没有等太久,小半个时辰后,几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中。
她眼圈立即红了,快步迎上了中间的马车。
“祖母。”
就叫了一声,她就突然有些哽咽,鼻子酸的很。
“这是怎么了,谁让我的宝贝孙女受委屈了?”花白头的妇人身子十分矫健的下了马车,将憋红了眼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不哭,等回去,祖母给你做主,打他们个皮开肉绽。”
沈安安又突然笑了起来,“快回车上,外面冷,我们回去。”
沈老夫人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上车,一股脑的将所有取暖的东西都塞她手里。
“出门也不带个手炉,忘了祖母怎么教你的了,女儿家最怕的就是寒气入体,以后嫁了人会受罪的。”
“嗯。”她抱紧怀里的东西,窝在沈老夫人怀里。
“赶了半个多月的路,身上都馊了,你也不嫌熏的慌。”
沈安安撇嘴,“是有些,不过我不嫌弃你。”
祖孙二人相互依偎,沈安安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她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要说的话,总之就是有好多话想告诉祖母。
衣食住行,什么都说,沈老夫人不说话,只是搂着她,安静的听着,最后沈安安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
“祖母。”
“好了,祖母回来了,往后都有祖母陪着你。”沈老夫人像小时候哄她一样摸着她的头。
沈安安十分乖巧的窝在她怀里。
沈夫人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府门口侯着了,瞧见马车过来,快步迎了上去。
“母亲。”
沈老夫人被沈安安扶下了马车,一张脸精神抖擞,可窥见年轻时不凡的姿容,“起来吧,这些年照顾他们父子二人,你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儿媳应该做的。”沈夫人起身,连忙上前搀扶住老夫人另一侧。
“寿安堂已经收拾好了,我扶母亲过去歇歇,老爷去了宫里,这会儿子不在府里,儿媳也让人去唤他了。”
“不打紧,公事重要,”院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沈老夫人却突然沉默了不少,脚下的步子不快,路过任何一处时都会停下来看看。
安寿堂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忙的脚不沾地,沈老夫人在正堂坐下,抚摸着雕花梨木的扶手,神情有些恍惚。
所有人都十分好奇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回来,却没有一个人问出这句话。
沈夫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缺的吩咐丫鬟立即补上。
“你不用忙,简单些就好。”沈老夫人说。
“是。”沈夫人福了福身,又重新在沈老夫人身侧坐下。
沈安安亲手给沈老夫人斟了杯茶,塞入她手中暖着,“这几个月我不在,祖母可有听话吃饭,身子骨怎么样?”
“很好,你日日来信念叨着,烦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