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只是又住了一晚,就得回去了,那天晚上,齐意一直抱着他,他们似乎经常分别,但还是没能习惯分别。
方野腾出一只手轻拍着齐意的后背:“没事意哥,还有一个月,很快的,别担心我,把考试考好。”
一个月不是很长,但还是舍不得。
那天下午,齐意请了假,方野没拦着,两个人坐在出租车里,没说什么话,更多的是齐意在叮嘱。
到了就给我打电话,你那腿虽然好了但还是得注意,冬天路滑好好走路别摔了,期末考结束我马上就回去,你还来接我吗?……
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方野一点都不烦,悄悄的攥住了齐意的手,握了握,一句一句好好的回答他。
方野没让齐意帮忙,自己去领了登机牌,领好后冲着远处的齐意挥了挥,像个炫耀的小孩子。
齐意温和的笑笑,冲他点头,然后招手,让他办完手续赶紧过去,就剩下那么点时间,他和方野没待够。
大家都在离别,所以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齐意轻轻的环住了方野,脸在他肩膀上蹭啊蹭,忽地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去吧,过几天见。”
方野没给刘滨打电话,飞机落地的时间正好让他能赶上回去的最后一趟大巴,人都坐在了车里,心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反正没着没落的,一路上都蔫蔫的靠着窗户,丢了魂儿的鬼样子。
方野开始慢慢理解那些信誓旦旦说着外地好的人。
他再也不能心无旁骛的骂好个屁呀,没准儿现在还会附和两句,和他们一起夸夸。
还真的不是不爱家乡,嫌弃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真不是这样的。
那些人也是吧。
夸赞别的地方,说破天的好,还不是因为那里有个惦记着的人,无论儿女,朋友,还是爱人。
大巴车停在客运站,天已经很晚了,方野打了辆车,停在寡妇楼前面的小巷口,他慢慢悠悠的走回了家。
林雪还没睡,听见开门声猛地回头,以为闹鬼,看见方野的脸才放下心,笑了。
“我儿子玩的好吗?”林雪靠着沙发问他。
方野乖巧的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很好。”
包里装着买给林雪的礼物,粉色的围巾,她一直惦记着方甜的那一条,不甘心,总是说,粉艳艳的显年轻,就不能借我两天?
有点像小孩子耍无赖,她有时候的确很无赖,但现在也知道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都仰仗着别人,生死都做不了主,一条心心念念的围巾,也只能眼馋。
齐意也遇见过一两次,一个当妈的,天天惦记别人的东西,当女儿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说你要点脸行吗,你要是敢动一下,我明天不给你饭,有能耐就自己做,没能耐就饿着。
他没觉得有意思,只是心里难过。
围巾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买的,特意挑的一样的粉色,方野递给林雪的时候,她高兴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大半夜的,却没了一点倦意,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像个小姑娘好不容易得了件新衣服,扭头看着方野笑,甜丝丝的,问他:“好看吗?”
方野靠着沙发,累的不像话,但还是笑着点头:“特别好看。”
林雪坐回他身旁,抱住了他的胳膊,晃了晃:“我儿子眼光真好!”
“是意哥的眼光,他买的。”
方野说完这话,林雪愣了一下,没搭茬儿,方野的手放在了围巾上:“不想要我拿回去还他。”
手啪的一声被林雪打掉,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着电视剧,没再说话,方野也不说话了,又累又困,洗了澡,就躺在沙发上睡了。
他已经很久没在家里睡了,但睡得也还好,即使爸爸的遗像依然摆在电视柜上,像是温和的在看他,他也没有生起哪怕一丝惧意。
一觉睡到了天亮。
日子都是按部就班过下去的,每天一个样,习惯了就还好。
方野上课的间隙会看书,他也准备期末考,而且一点不想挂科,舍不得那个钱。
一天刘滨问他下午没课要去哪?不然就去他家吧,喝点小酒,好久没喝了。
方野淡淡的笑着,不好意思啊,我下午要去阅览室,不如,期末考试结束吧,我肯定陪你喝。
刘滨惊悚的眼神像是看到鬼附身,很快就逃走了,生怕晚一秒那个鬼就能跳到他的身上。
方野自己都觉得奇怪,有一天会来到这个地方,破学校没图书馆,只有个阅览室,期末考试前,来学习的人还挺多的,但也不需要像齐意那样起早去占个座位。
空座也是挺多的。
方野背着书包,找了个空座,戴上耳机,把书摊平在书桌上,当然会有人看他,窃窃私语,声音偶尔大了点,他隔着耳机都能听见。
他是不是疯了?……
疯子就不能来学习?方野很想当面质问,但他没有,他只是低下头,学着他在齐意身上看到了样子,钻进了书本里。
还挺有效,两个小时后,居然有种头皮发麻的劳累,长久不用的大脑,像个机械转轴,慢慢的转动起来,只是少油,咔咔响。
方野捶了捶脑袋,按了按太阳穴,闭眼一会儿又张开收拾东西,背上书包,匆匆忙忙的去打工。
耳机还戴着,里面的音乐刚好播放完一首歌,下一首歌还没开始,旁边桌上的一个女生对着另一个女生说,你完了,你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了,你不知道吗?他是同性恋啊,你能不能有点眼光,看人也太不准了,哦~~~女生抱着肩膀夸张的抖,好恶心啊~~~
方野脸上一丝生气的表情都没有,静静的从旁边经过,耳朵里响起的音乐声阻断了别人的议论。
她们又说了些什么,他没听见,也不想听见,这种话实在是太多了,曾经觉得心上被扎了一把又一把刀子,疼的快死了。
可后来居然产生了巨大的免疫力,没所谓了。
其实细想,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是林雪,是他的家人。
而现在,他也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