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其实也不到一年,齐意当初回来时都是深秋了,现在刚刚盛夏。
更何况是两天。
光一样的快。
方野把齐意照顾的很好,不管结果,但总算没出什么意外。
这是他最希望的。
当然结果也要必须很好。
最后那天中午,他开车把齐意送到了考点门口,坐在驾驶位看着他,愣愣的,齐意也没催,回看着他,丝毫没躲避。
半天,方野才挤出一句话:“意哥,加油。”
“意哥,抱一下。”
“意哥,你快去吧。”
齐意的嘴唇在他脸蹭了几下:“等我。”
方野很坚定的点头,眼看着齐意下了车,越走越远,拐进了教学楼,终于看不见。
他也终于忍不住了。
憋了两天了,死活不肯让眼泪流下来,可能掉下来过几滴,他手脚麻利,跑进了卫生间,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就看不见了。
他坐在车里,一开始也想忍着的,死命的攥着手指,后来干脆点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两口,打开车窗,往外面弹烟灰的时候,眼泪来的猝不及防。
他都以为自己忍住了的。
又抽了两口烟,眼泪却越来越多,买水回来的刘滨看了两眼,没出声,闷头蹲在车旁边,也点了根烟。
方野边哭边抽了好几支烟,好像还笑了两声,疯疯癫癫,后来,眼泪没了,身体直抽抽,抽到刘滨忍不住笑了,他看了一眼,也笑了。
“不好受?”刘滨仰着脸看着他。
“嗯。”方野带着气音点点头,不好受,又好受,说不清,挺复杂的,希望他走,又怕他走。
人生要是只有一条直道,一个岔路口都没有就好了。
方野定了一束花,向日葵,几天前就定好了,他问考试结束了送人的。
花店的小姑娘系着围裙,哦了一声:“向日葵吧,信念爱慕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方野愣了,好几分钟,那时候眼睛里就噙了眼泪,很重的点头:“就它了,多少钱?”
“三百。”
“多少?”
方野还以为自己听错的,疑惑的问了一声,小姑娘也是个雇员,挺不好意思的:“都定这个,就涨价……”
方野扫码付钱,没犹豫。
捧着一束花站在大门口的时候,他还挺不好意思,后来就坦然了,大家都抱着花呢,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都没人看过来一眼。
谁顾得上一个外人,眼巴巴的盯着门口,铃声响起的时候,旁边的一位阿姨叹了口气说了句,终于结束了。
方野也叹了口气,但又很快满脸都堆满了笑,特别灿烂明媚,如同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尤其是看见了齐意,他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株向日葵。
头跟着他转,看到他站在门口往人群里望,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举起了手,大喊着:“意哥!意哥!……”
齐意终于看了过来,头一歪,笑了。
快走两步,拨开人群,坦然的站在了方野面前:“我们抱一个吧。”
方野往旁边看了两眼,又往前走了走,轻轻的搂住了齐意的腰:“意哥,你辛苦了。”
齐意抱的很实在,胳膊箍的紧紧的,可这也没什么关系,大家都拥抱,都激动,谁也没比谁好一点。
齐意接过花的时候,虽然脸上还笑着,眼角却红了:“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以后还送你。”
方野拽拽齐意的衣角,带他往前走,他没问过齐意考的好不好,不需要问,也不敢。
方野有耐心。
刘滨没有。
递给齐意一瓶冰可乐,齐意乐坏了,仰头干掉了半瓶,打了个嗝儿,过瘾。
看着他们俩:“问吧,可别憋坏了。”
“嗐,没什么问的,意哥你肯定没问题的。”刘滨无端的拍了下方向盘,没想到拍到了喇叭,嘀的一声,别人倒没什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一个你考得怎么样?”
齐意靠在座椅靠背上,乐呵呵的,轻声说:“我觉得挺好的。”
方野紧攥着的手终于慢慢的松开了,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眼睛看着齐意。
齐意也看着他:“真的,我考的挺好的。”
方野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不出话来,不能说,一说又要哭,哭个没完没了,矫情死了。
他真的为他高兴。
手被齐意反握住,刘滨问把他们送去哪,齐意决定回家,寡妇楼里租来的房子,已经空了一个多月,至此,都结束了,没什么好躲的,他不怕。
远远的看见高远的车停在方野家楼前的小马路上,那么贵的车,在这个破地方居然显不出来,也变得灰头土脸的。
齐意没看见高远,可能在车里,也可能不在,反正那辆车已经好久没开走了,这地方的小混混没打那辆车的主意,也真是很走运。
他们没过去,齐意的出租屋在前面那栋楼,隔了十几米刘滨就拐了弯,大家心知肚明那辆车的主人,可谁也没说话。
齐意总得放松两天,他太累了,脑子都不好用,和高远打嘴仗恐怕发挥不好,又被她母慈子孝的那一套拿捏,就再往后推两天而已。
他自己都信了。
下车前对着刘滨说:“明天晚上吃饭,叫上阿姨,饭店我定好了,地址我发你,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意哥,不用这么客气,”刘滨看着手机上的地址,他知道那个地方,总路过,挺贵的,一次都没进去过,“这边不错的饭店就行了。”
齐意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没别的意思,就想谢谢你们,诚心的。”
刘滨眼圈都红了,点点头:“我们明天一定去。”
齐意抱着向日葵就和方野下了车,上楼的时候谁也没说话,楼道里堆着的杂物让他们很难并肩走在一起。
齐意走在前面,方野走在后面,很安静,呼吸声倒是很重。
越来越重。
房门还没关严,齐意就猛地转过身,抱住了方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一束花放在餐桌上的,总之,方野没看见。
迷迷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像是蒙了层保鲜膜,所有的东西都带了滤镜。
一百倍的滤镜。
听觉都退化了,齐意在他耳边呼着气说:“给我。”
就俩字,中文。
方野嘴上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回答,身体倒是特别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