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往后摔去,磕到了桌子,跌坐地上,鼻子在冒血,眼眶一片乌青。
方野打了好几拳,眼看着他倒下去,拳头也跟了过去,冷着脸,边打边说:“别惹我,弄死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声音还挺平静的,被结完账赶来拦腰抱起的齐意往后拖,也没大喊大叫,只是不依不饶的用手指着地上的人:“你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一个男的怎么嘴他妈的那么贱!”
也不是没放过狠话,张牙舞爪恨不得杀了对方,做足了表面功夫,然而,却下不了死手。
不像现在,隐藏起獠牙,一颗心按回胸膛,却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恨不得撕碎对方。
齐意手上用了全力,就算方野没挣扎,他也不敢松劲儿,小声的满腔歉意的说着话。
应该说,方野你别冲动,这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问题,可是他说,方野对不起……
方野的心一跳一跳的疼。
大家都以为算了,一个没了战斗力的人,一点便宜没占到,就这么算了也不算吃亏。
就连方野都轻轻的对后面死命抱着他的齐意说:“意哥,没事,放开我吧。”
齐意颤颤的松开手,动作很慢,随时要双臂合拢,可方野没动,愣是等着他慢慢的拿开了胳膊。
“走吧,意哥。”方野说,脚步也在往后退,齐意终于放下心来,扭身打开了饭店的门,回头的时候恰好对上了方野转过来的脸,他轻轻的挤出了一个笑。
齐意一脚跨过方野的身侧,紧紧的把方野护在身后的时候,脸上的那个笑还没来得及淡去。
玻璃白酒瓶,小小的一个,打在头上砰一声,瓶子都没碎。
血却流了下来。
顺着刘海流到了眼睛上,暗红色糊了满满的额头。
可齐意还是没有挪开脚步,胳膊向后伸着,像老母鸡护着小鸡,死死的把方野困在角落里,抬脚一踢,踢在了那个人的胸前。
他没收着劲儿,没管后果,去他妈的,爱谁谁吧。
他心里也憋着火呢,没处撒。
他也知道现在该低调该老老实实该装好人该认栽,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能被人白白欺负。
天底下就没这个理!
陈晨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又倒在了地上,一声没吭,连声惊呼都没有。
跆拳道黑带的腿,不是白给的,其实就在回这里的几个月前,齐意偶尔还会去拳馆,也不算练习,就是拼命的踢几脚,踢到一身汗,自虐一般,耗尽体力,歪坐在墙角,想仔细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自己一直坚持的梦想到底值不值得。
他在那里做过很多次人生重要决定,然而,回来的时候却很随意。
把东西随便扔在包里,就搭了最近一班的车。
踢出那一脚的同时,齐意应声倒地,护住的方野的胳膊无力的耷拉下来,指尖滑过了方野的指尖,轻轻一下。
方野的声音带着不能控制的颤抖。
“意哥?……”方野扭过头,冲着服务员喊,“叫救护车!”
饭店里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刻,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搁谁谁都烦,恨不得立刻将他们送走。
救护车来的很快,大概十分钟,齐意被抬上担架,方野慌得不像话,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紧握着他的手。
什么闲话八卦,他全都不在乎,他只想让齐意好好的,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书上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会有心灵感应。
方野不信,骗人的,什么心灵不心灵感应不感应,又不是被鬼附身,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但是那天,他信了。
就在他慌慌张张六神无主的时候,齐意那只被紧握住的手,使劲儿的捏了捏他的手心。
不动声色的告诉他,我没事,装的。
可戏还是要唱下去。
方野嚎啕大哭。
就是那种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无所顾忌了,什么都不管了,丢人就丢到底,咧开嘴巴,声音传出去几里地。
哭的很没章法,一会儿有眼泪,一会儿只是干号,等到救护车的门关上的时候,方野终于知道,哭也是件力气活。
比他扛着死重的设备,翻山越岭,还要累几十倍。
眼泪是彻底挤不出来了,他坐在旁边,隔几秒钟身体就一抽,很奇怪的身体反应,控制不了。
齐意慢慢的睁开眼睛,对着旁边的随车医护说出了一个医院的名字,是小城里新开的私立医院,广告铺天盖地的,医院门诊修的像酒店大堂,当然价格也是五星级的。
医生没反对,有钱人见多了,生怕住个院会受委屈,少花点钱觉得病肯定没看好,他们其实也算很乐意,毕竟很近,钱又不会少。
齐意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很疼的样子,但在方野每次控制不住一抽抽的时候,又会努力的憋笑。
齐意的伤口,方野仔仔细细的看过了,还好,可能都不用缝针,就在脑门的最上面,出血也只是一注,但还是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确定没事。
他很想问问齐意为什么不拉着他躲开那个酒瓶,而是要迎头撞过去,心里有气,打他一顿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让自己受伤呢?
但他没机会张嘴,齐意始终闭着眼睛,怎么都不睁,到了医院也是。
一位病号,好几位医生护士跟着,方野反而显得像是外人,被挤到最后面,到不了齐意的跟前。
所以当齐意说要一间最好的病房时,方野傻眼了,而且怕。
他踮着脚,声音越过了两位护士才传到了齐意的耳朵里,几乎是在喊。
“意哥!你是不是很疼!疼的厉害吗?”
扭头对着医生喊:“你快给他看啊!愣神儿什么呢?他就是头上一个小口子,片子也没问题,怎么就需要住院了?”
医生看看他,又看看闭着眼睛的齐意,有点犹豫,当他张张嘴要说出点什么的时候,齐意没有给他机会,而是闭着眼睛轻轻的说着:“我觉得不舒服,难受头疼,恶心想吐,手脚都麻酥酥的,通了电一样,我觉得我被砸的那一下,出手特别重,他摆明了就是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