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滨妈妈把面包车后排的座椅上面铺了棉被,软乎乎的,伸手把方甜扶到上面躺着。
方甜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呢。
“阿姨,您怎么也来了?太麻烦了。”
刘滨妈妈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依旧大嗓门:“他们几个男的懂什么?身边得跟个女的……没事啊,别怕,生孩子简单着呢,一会儿就结束了。”
她紧紧的握着方甜的手,摩挲着她的头发,头发丝里都是汗水,方甜再也笑不出来了,皱着眉头,不时的哼两声。
方野也跟着拧起了眉头:“很疼吗?”
刘滨妈妈看着他笑:“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雨一点没小,车也不敢开快,雨刷器开到了最高档,可依然看不清楚路,地上都是水,连标志线都看不到了。
往好了想这样的天没几辆车,刘滨打着双闪,几乎趴在了方向盘上,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瞪的溜圆。
坐在副驾驶的齐意同样很紧张,但也没敢说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依然淡定。
不能慌,谁都不能慌。
谁家没生过孩子呀。
他们三个。
谁也没经历过这些。
方野甚至比要生孩子的人还要不安,一直搓着双手,搓的都要冒火星,齐意扭过身,勉强把手放在他腿上,拍了拍:“别紧张,马上到医院了。”
方野轻轻的反驳:“我……谁紧张了?”
方甜闷哼一声,咬着牙,疼的快要受不了了,却还是没有放开嗓子喊,手紧紧的握着刘滨妈妈的手腕,死活不松开。
她喊着:“妈……妈……”
这个字,方甜小时候也许喊过,可方野从来没听见过,那是个对于她来说太陌生和憎恶的称呼。
仿佛是本能,在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叫出了心里最想叫的人。
她轻轻的说:“妈,我疼。”
刘滨妈妈抚着她的额头,一下一下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疼就喊出来,没事的,这时候没人笑话你,但也别总喊,一两声就行了,等会儿有的你用力气的时候,知道了吗?”
方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握住了那只手,再也没撒开。
医院终于到了,急诊还亮着灯,这种破天气没几个病人,方野着急的喊着医生。
方甜被放在了担架床上推着,裤子下已经湿成了一片,拍了b超,被护士带着推到了住院大楼,产房在六层,方甜被推进去的时候,状态看着还不错,疼劲儿短暂的过去了,脸上的汗也没那么多了。
齐意推着方野去陪她,不能离开半步,一定把人看好了,他怀里揣着方甜的资料,去一楼办手续。
方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万块,他存好了,就没敢动过一分:“意哥,用这个,密码是你的生日。”
齐意接卡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一下,抬头看看方野,笑了。
半夜里没人排队,收费处的大姐十分倦怠,不时的打个哈欠,却也办得很快,齐意交了押金,确定了病房,就又赶快跑回了六楼。
那几个人在产房外面坐了一排,方野往自己的手心砸拳头,不时就问一句旁边的刘滨妈妈:“阿姨,这怎么还不生啊?”
翻着手机的泼辣女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女人生孩子和猫一样啊,刷的一下就生完了?哪那么快,刚才护士说了,才开了四指,早着呢。”
“哦,对了,”刘滨妈妈抬起了头,指挥着,“都别在这傻待着了,病房在哪间?把东西都先送过去,包里都有什么仔细看一遍,用的时候心里好有底,刘滨你去楼下超市买点巧克力面包什么的,一时生不出来,得吃东西补充体力,一会儿天亮了送我回去,我熬点汤,这时候她也吃不下什么,喝点汤也比什么都不吃强。”
“去呀!”挺大的嗓门,幸好是小地方的小医院,产房门口也没几个人,“我在这儿守着呢,还能把人弄丢不成?”
齐意拽拽方野,两个人一人一个包往病房走,刘滨慢腾腾的进了电梯,病房是个单间,算是这个小破医院最好的病房了。
没等方野问,齐意就先开口解释:“我一个高中同学的爸爸是这医院的院长,我刚给他打了个电话,其实单间和四人间一天就差五十块钱,我就自作主张了,住这儿能舒服点……”
方野盯着他看,盯得他心里发毛,但也没敢问什么,低头把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蒙傻子呢,意哥?”
齐意弯着腰,没抬头,只是笑,轻声说:“你那么聪明,反正我不敢蒙你。”
腰被紧紧的抱住:“谢谢意哥。”
方野自然知道齐意是什么性格,就算是和好朋友之间,也是保持着距离的,他性子冷淡,不喜欢求人,大半夜的给人打电话拜托办事,已经超出了他所有人际关系的极限。
齐意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搓了搓:“多大点事,犯不着这样……对了,你不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方野声音小小的:“我打了……她不来。”
齐意去办手续的时候,方野拿出了手机,刻意走出去几步,才拨出了电话。
刘滨不是外人,却也不想让他听见。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也是。
但他执着的打了第三遍,听见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喂,谁?”
方野乖乖的,没大喊大叫,其实他原本是那么打算的,可是看到了方甜在车上的样子,他就放下了心里的暴躁,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
“妈,姐她要生了,已经进了产房,你能不能现在过来医院?”
林雪没睡醒,可能连眼睛都没睁开,声音糯糯的,却让人止不住的犯恶心。
“不去了,忙着呢,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用不着犯矫情,多大点事,再说了,外边雨那么大……”
林雪还说了什么,听不清,含含糊糊的,最后传来了呼噜声,不是很大,但听声音就知道睡得很熟,一分钟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电话都没挂。
方野内心里在咆哮,脸上却没事,安静的坐在了刘滨身旁,咬着嘴唇问着:“这怎么还没生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