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又故作惊讶:“意哥,你去哪了?碰着刘滨了?真巧啊。”
语气做作的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当然也就骗不过齐意。
刘滨家的那辆面包车他又不是不认识,坐了好几次,还开过一次呢,这两天就明目张胆的停在复习班的对面,车窗连层防窥膜都没有,里面坐着个庞然大物一眼就看见了,不稀奇。
齐意挂了电话,让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就站在那里等着,刘滨开着车慢悠悠的停在了他旁边,齐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意哥,”刘滨憨憨的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啊,野子说了,行动终止。”
还行动呢,齐意笑得很大声,再次拨通方野电话的时候,听见方野小声的问:“意哥,你不生气,行吗?”
齐意反问:“为什么要生气?被人惦记着是一件挺好的事,我心里高兴着呢。只是方野,没必要,真的。”
方野蹲在铁皮房的前边抽着烟,心里没底,却也没再那么悬着了,和齐意随便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扛着设备跟在崔哥后面,刚下了小雨,郊外的土路已经开始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手上却始终不敢松劲儿,设备太贵,他摔不起。
到了傍晚,雨渐渐大了,方野把设备用外套包着,往回走,浑身都湿透了,可他还是觉得庆幸,又过去了一天。
他在最后一个周六的中午收到了自己的工资,也得到了通知可以走了,雨太大了,已经在铁皮房里躲了一天,没法干活,再这么下去,除了白白发钱,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就把人打发了算了。
他很恭顺的和崔哥说谢谢,再见。
崔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以后再合作。”
方野笑了,明媚的,跟在苏哲的后面,两个人一起上了还有其他人的面包车。
苏哲坐在方野旁边,用腿碰碰他:“请我吃饭。”
方野摇摇头。
“我靠,我请你!喝点!”
方野依旧摇摇头:“过两天的,我请你顿好的。”
苏哲撇嘴:“你就这么急?”
方野丝毫不掩饰:“特别急。”
这个时间他其实见不到齐意,也没想打扰他,径直回了家,刚发的工资装了一半在信封里,递到了方甜面前。
“什么意思?”方甜依旧没精神,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说话慢条斯理,竟然意外的显得很温柔。
“给我外甥女的。”方野静静的说,“我想买点小孩的东西,可孕婴店逛了一圈,都不知道买什么,这钱你就拿着,该准备的东西也该准备了。”
方甜轻轻的推了回来:“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用不上。”
方野往回推:“用得上,养孩子可费钱了——你要是再这样,可别怪我翻脸,我手里留着钱呢,没都给你。”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管方甜答不答应就站了起来,推门出去了,先去了刘滨家的小店,吃了碗麻辣烫,刘滨妈妈要去进货,正好可以帮忙看店。
方野吃得满头大汗,正赶上刘滨从学校回来帮忙搬货。
这家伙第一眼竟然没认出方野,搬着纸箱径直从他前面走过去,扭头看了他两眼,进了后厨。
方野没喊他,只那么直直的看着,看到他突然喊了一声:“我靠。”
刘滨简直太激动了,冲出来的时候绊了脚,差点摔倒,伸出熊掌重重的拍了一下方野:“你回来啦!”
方野捂着肩膀笑着点头:“回来了。”
“晚上喝点?”刘滨拽了把椅子坐在了他旁边,又伸出手指了指他,“算了,哪天吧,反正你下周就回学校了,日子长着呢。”
方野的腿碰了碰他:“不错啊,就一个月,长大了。”
“滚,”刘滨推了他一把,正了正脸色,问方野:“意哥……他和他妈关系好吗?”
转折太生硬,方野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算和齐意再亲密,可他的家事,他还是不想多说。
但却不能控制的摇摇头,不好。
刘滨想了想,往前拽着自己的椅子离方野更近了,像是说什么了不得的机密,虽然店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我不是有个同学也在那个班复习嘛,”刘滨压着声音说,“他就坐在齐意前面,挺烦意哥的,说意哥装,不爱搭理人,问道题也不笑,好像不乐意似的——当然这是他不了解意哥,但也说明意哥在外边没拈花惹草,你说是不是?”
方野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说重点。”
刘滨莫名的拍了一下手,啪的一声,应该挺疼,他龇了一下大牙,才继续说:“我同学说,意哥的妈妈最近总是来接他,差不多几天一次吧,意哥脸色挺不好看的,人家不敢问,每次回来脸上都带着伤,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身上一股烧香味。”
“烧香味?什么味?”
“你不知道啊?”刘滨又拍了一下手,“每次咱俩去墓地,上香的那个味儿,回来好几天都散不去,有时候洗衣服都不管用,就是那种烧香味。”
方野眉毛拧在了一起:“难道是去庙里给他爸祈福了?这附近也没庙啊。”
刘滨冷不丁问了一句:“他爸也死了?”
“没有,”方野递给了刘滨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病了,挺重的,活不了多久了。”
刘滨猛地一拍大腿:“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了,他家怎么这么多事啊!一件接一件的,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使劲儿抽了口烟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谁家都一样。”
齐意看着挺好的,聪明,家里有点钱,即使走错了路,也能安然的拐个弯,被稳妥的接住。
可是只有方野知道,他多么不容易,那些半夜写完的卷子,和靠着喝茶喝咖啡熬过的一个个大夜,他的成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
方野叮嘱着刘滨别跟齐意说,起身去了市场,买了很多东西,跑回家又开始大刀阔斧的做晚餐,把方甜的那份留在了桌子上,她又在睡觉。
装了一份在保温饭盒,匆忙的放在了齐意家,一路小跑的去赶路,提前到了两分钟,终于靠着墙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