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站对面的快捷酒店,房间小的转个身都困难,登记的时候前台阿姨看着他们俩,嘴角轻轻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轻蔑的笑。
尤其是听到开钟点房的时候,那种笑意更重了。
他们不在乎。
齐意忙了一天一夜,累心也累身,各种不靠谱的事全都做遍了,脑细胞都死了几万个,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
有的。
两个人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这套衣服,什么都没带,其实也没往更远的地方想,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肆无忌惮的抱一下,亲一下。
这样就很好。
也挺满足的。
房间小有小的好处,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真诚的不加遮掩的展示在眼前,包括那颗一颗赤诚的心脏。
齐意好像喊了几声,又好像没喊,那个聪明脑子此刻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就跟刚才一模一样。
卫生间里,方野在洗手,却也不是嫌弃,酒店太便宜,纸巾也只给那么几张,不够用。
“意哥,洗个澡吧,水挺热的。”方野走出来甩着手上的水,拿起了羽绒服,“我去趟药店。”
药店?!
齐意脑子里有很多特别不好的想法,又紧张又期待,话都忘记说,走进浴室的时候,他突然就看到了自己的胳膊。
新鲜的伤痕,不是很重,也不流血了,微微的肿胀伴着丝丝的疼。
刚才情到深处,就算是齐意,也乱了心智,全忘了,不然,他死都不肯脱掉上衣。
水的确很热,齐意站在热水里,浇透了整个身体,洗掉了浑身的暧昧和晦气,出来时,正好赶上方野进来,他抢先说:“我没事!我不疼!”
方野瞪了他一眼:“不疼也得消毒擦药,别想躲。”
“坐下。”方野摁着齐意的肩膀,把他摁在床上坐着,齐意没来得及穿上衣,身上只有一条内裤,看起来很撩人,却再也勾不起哪怕一丝丝情欲。
方野比平时都要认真,仔细的在齐意的胳膊上擦了碘伏,敷上了绷带,又用医用胶布贴好。
一共五道,他数的很清楚,擦药的时候,手在抖,拼命的控制着,却还是在完成最后一步的时候破功,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不完全是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的确没人能豁出去到这种地步。
“方野。”齐意握住了他的手,把他紧紧的抱着,手摩挲着他的头发,像是安慰一条流浪小狗。
“没事,真的没事,”齐意轻轻的说,“我不想说家里那些事,因为我发现,就算我不承认,我躲得远远的,可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是我父母的事实。我也会生气,气的要疯了,就算是再没常识,可怎么能做出来这种事?我的生活就不配拥有一些体面吗?可是吧,我做得也不体面,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齐东升心狠,我只能比他更狠,更豁得出去,才能镇住他,我心里有数的,我下手都想好了的,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我要和你好好的,我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了你……”
齐意的胡茬蹭着方野的脸,有点刺,有点痒痒的,方野的一腔怒气早就化成了水,嘴里却依然不客气:“你说得不对!”
“是,我说的不对,其实有点疼……”
“你是个好人!”方野往后退了两步,就靠到了墙壁上,脸上认认真真的,“意哥,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方野又往前走了两步,直视齐意的眼睛:“你真的很好很好。”
齐意歪了歪头,泪眼朦胧,笑了。
看着不太干净的墙壁,嘴角咧到了耳朵上,小声的抱怨:“你说你都到药店了……怎么不一起买回来。”
“滚。”方野推了他一下,齐意后退了一步,又推了他一下,齐意倒在了床上,拽着方野的衣角就把他拽到了身边,胡乱的亲了两下,看看时间,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对着方野说:“走,回去过年。”
方野检查着有没有落东西,拔出了房卡,边往外走边说:“意哥,晚上让你玩把大的。”
“啊?”幸福来的太突然,齐意怔怔地站在那儿,张大了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
真狂野啊,他想。
一点儿没看出来。
方野已经走到了门外,没回头看他,只是继续说:“我知道个卖烟花便宜的地方,回去就买,让你放个够,比那些小孩玩的过瘾多了。”
“啊……”齐意缓过神儿来,“啊,挺好的,挺好的。”
“意哥,你把帽子戴上,冷!”
方野伸手拽上了齐意的帽子,他们坐在车里,刘滨家的面包车,很旧很旧了,热车的时候发动机突突响,响的整辆车感觉都快要散架了。
副驾驶旁边的玻璃破了个洞,方野用胶带粘了个塑料袋将就着,风呼呼的往里灌,打开空调一点用也没有,说话都呼着白气。
齐意看了眼破洞:“怎么弄的啊?”
方野解释着:“跟旁边的包子店打架,被砸了……不过,刘滨把那家玻璃门踢碎了,没吃着亏,扯平了。”
“真打啊?”
“真真的打。”
倒也不会要命,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是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家泼水泼到我家门前的路上结了冰,你家还乱摆货占了我家的地方呢,谁不知道你家那包子都是买的便宜肉拌的牛头精,你家也没好哪去地上大蟑螂的爬的呀吓人……
互相揭短,然后发展成武斗,方野拎着年货赶到刘滨店里的时候,刘滨正拿着铁棍照着那个玻璃门砸下去,乒乓一声,玻璃门碎成了无数块细小的碎屑,一小块擦伤了刘滨的脸,渗着血。
方野把东西扔在了地上,拔腿就玩命的往前跑,赶去帮忙,跑的时候也没忘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气势汹汹的,打架这件事,在一片地方,他还没输过。
刘滨远远的摆摆手:“野子,野子,打完了,这点小事还用不上你,”扭头瞪了一眼,“妈的,下次再往我家门前泼水,跟我妈嘴里不干不净的,我打死你!”
刘滨妈妈站在旁边,抱着肩膀:“儿子,回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不要脸的玩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货!”
笑呵呵的冲着方野招手:“进来,快进来,外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