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跳下公交车,边跑边跟着刘滨说再见,踉踉跄跄的像是被鬼追,还是索命的那种恶鬼。
他一口气跑回了家,速度飞快的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他不信鬼神,可终究是去过墓地,心里别扭,头发上应该还带着烧纸的灰呢。
方甜在睡觉,林雪不在,看着门口挂着的外套穿走了,应该也不用怎么担心。
方野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就站在门口换鞋,方甜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口问着:“去约会?”
“啊?”方野愣了。
方甜喝了口水,鼻音很重:“你这样不行,别学我,太上赶子了,就看着贱,别的人……不珍惜。”
“啊。”方野面上没表情,把话记在了心里。
“那个……姐,”方野轻轻的说,“我上网查过了,你应该多下楼散散步。”
方甜看了他一眼,乐了,眼睛弯弯的:“你有心了。我就不出去丢人现眼了,家里一样能散。”
“你说什么呢?”方野梗着脖子喊,“怎么就丢人了?谁家不生孩子啊?那些老娘们儿就会嚼舌根,听着了别忍,打不过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还是那句话,家人就是家人,可以自己吵翻天,动手也有可能,可如果外人来瞎掺和,却一定会一致对外。
方甜眼睛闪了闪,扭过头,笑得更甜了:“没事,我不忍。……你还不走吗?约会该迟到了。”
“啊,对,那我走了。”方野慌慌张张的就往外跑,下楼极快,等到齐意打开门的时候,头发上已经结了冰碴儿,呼哧带喘的,手扶着门框说不出话来。
“你……跑马拉松?”齐意瞪大了眼睛。
方野深呼吸几下,依旧说不出话,摆摆手,弯着腰,一步都动不了了。
齐意没催他,安静的看着他慢慢的平复,听着他略带急促的说:“你——过来抱我!”
方甜说得对,人不能太主动,不能太上赶子,方野强势的要求着齐意,却像一个撒娇的小孩。
齐意笑着把他抱在了怀里:“你跑什么跑啊?就不怕摔了?外面下着雪呢,路那么滑,哎你头发怎么湿的啊?你等着我给你去拿条毛巾擦擦……”
“意哥!”方野抱着齐意的腰不撒手,“意哥,你别动,就这么抱我一会儿行吗?”
齐意真的没动,手在方野后背上轻轻的搓着,不知不觉的开始用力,摩擦让羽绒服都发热了,齐意的呼吸也是热的。
供暖真的太好了,齐意的脑门都冒汗了,房间里有一种湿漉漉的暧昧,到处流窜,窜的人痒。
“意哥……”方野仰着头,嘴唇蹭在了他的脖子上,触电一样的麻。
“意哥,你怎么了?热了,冒这么多汗?”
方野明知故问,他又不傻,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可人不能太主动,虽然这个时候,齐意不管想做什么,他都义无反顾,可他就想问一下。
“没……”齐意的汗滴落在方野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他伸手抹了一下,手就没离开,摸着方野的脸,“我没热,我……去洗把脸。”
齐意推开的很干脆,一个人躲进了卫生间,啪嗒一下反锁声,傻子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方野没戳破,他自己也挺难受的,顾不得别人,窝在沙发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差唱一段大悲咒了。
实际上他也唱不出来。
就是去墓地的时候,听见那里面在放着,觉得分外安宁,手不自觉的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听歌软件,没想到还真搜着了。
播放了两分钟,卫生间里传来了一声吼叫:“方野,你给我关了!”
声音里有一种事情办得特别不顺利深深的幽怨。
仿佛那些隐秘的见不得人的又特别正常的身体反应被超度了一样。
方野握着手机,一脸的无措,压抑着自己随时会迸发出来的爆笑。
“意哥,”方野坐在沙发上,齐意拿着毛巾给他擦着头发,他闭着眼睛,轻轻的说,“我都答应的。”
拿毛巾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擦着:“我也没那么急不可待。”
“你这还不算急不可待?那什么样才算?”
“滚!”
齐意难得的失去了镇定,脸色红彤彤的,一种红到了耳朵边儿,毛巾被他拿在了手里,从后面轻轻的抱住了方野,脑门在他的头顶蹭了蹭:“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是怎么想你的。”
“我知道,”方野搓了搓他的手,“跟我想你的一样。”
“你!”齐意喊了一句,又开始无力,“真流氓。”
“意哥,”方野乐了,“我可没一次次的往卫生间跑……”
“谁呀?”齐意声音软软的。
方野咽了下口水,嗓子突然好干,艰难的说出:“还谁?就你!”
齐意的脸埋在了方野的脖子里,温度灼着方野的皮肤,却又猛地把他放开,无端的跺了两下脚:“你下次再招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吃饭!”
米饭是齐意焖好的,菜是他下午打包回来的,加热就可以,方野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的,碗里的菜被齐意堆成了小山。
“你也吃。”方野挥着筷子。
齐意轻轻的说:“吃着呢……方野,我妈妈今天来了。”
方野僵在那里,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着急的问着:“骂你了?动手了吗?意哥,要不换个房子吧,我帮你找,找个比这个好还便宜的,行吗?”
两颗饭粒喷在了齐意的脸上,方野伸手摘了下来,塞进了嘴里,继续问着:“行不行啊?”
齐意一直没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方野是真急了,饭菜也终于咽到了肚子里,从椅子上跳起来,站在了齐意的身旁,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意哥,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齐意把手放在了方野手上,捏了两下,“我妈就问我,是不是看见那个孩子了?”
家里的那点破事从来不是秘密,他们自己不说,但挡不住外人过嘴瘾,传到齐意耳朵里都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当齐意点点头,看着妈妈时,他从这个一直号称苦尽甘来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女人脸上,看到了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伤心,无奈,悲愤,又带着恨。
她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