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方野敲响了齐意的门。
他已经站在门口抽了四支烟,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腿都站麻了,耳朵却格外灵敏,听见了屋子里的轻微响动,毫不犹豫的就伸出手敲在了门上。
“我,意哥。”方野小声的说着,看着门被打开,齐意穿着睡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没戴眼镜,懵懵的看着他,方野笑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人接回来了。”
打个电话就可以的事,非得跑这一趟,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搅得心里乱乱的,他就想来又怎么了?
甚至没等齐意招呼就自顾自的进了门,换了拖鞋,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望着天花板发呆。
“做得好!”齐意揉揉他的头发,“过来再睡一会儿。”
方野没拒绝,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爬上了床,被子只有一条,两个人盖很窄,他往齐意身旁靠了靠。
手指尖碰到了他的睡衣。
“方野。”齐意带着浓重的睡腔,闭着眼睛,轻声的说,“好歹睡一会儿,你总这么熬着,会病的。我定了闹钟,到时间我喊你。”
方野闭上了眼睛,含糊的嗯了一声,头往齐意那边靠了靠,顺势抓住了齐意的手,立刻就被更紧的反握住,齐意把他的手拽到了胸前,两只手捧在中间。
手掌对着齐意的心脏,咚咚咚的跳的飞快,擂鼓一样。
哦,原来他也会这样啊。
方野想着,到底是个人。
方野还想了很多事情,没头没尾的也想不明白,仿佛刚睡着,闹钟就响了,眼睛舍不得睁开,往前一钻,就钻进了齐意的怀里。
被轻轻的抱着,摇了摇:“要不然今天请个假?好好睡一觉。”
方野摇摇头,闭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去卫生间冷水洗了把脸,凭本事让自己强制性清醒。
不能请假。孩子们可以请,跟父母出去玩,生病了,就是想歇一天,各种理由都可以,又不是要紧的课,一个兴趣班而已,上了小学,大多数也就不学了。
但老师不行,挺多个孩子呢,赚钱是一方面,一个一个家长发消息解释,方野想想都头疼。
出来时,齐意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饭,头发依然支棱着,眼镜上一层灰他也懒得擦,昨天晚上做题到凌晨,收到方野平安回来的消息,才勉强睡了一会儿,听见门口有声音,还以为招了贼,幸好没拿着菜刀出去,不然可就出大事了。
他看着方野笑了:“面包是我昨天买的,正好要去市区的书店买几本资料,这家面包挺好吃的,顺手买回来给你尝尝,其实还买了两杯咖啡,不过你回来的晚,都被我喝光了。”
方野塞了口面包,看着餐桌上星巴克的杯子拿起来看了看:“这家店我路过好几次,都没敢进去,挺贵的吧,我都没喝过呢。”
“不好喝。”齐意摸着方野的头,像是给一只大狗捋毛,“再给你买。”
方野吃了面包,喝了牛奶,穿好了衣服,换了鞋,站在门口依旧没出门,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要脸的来了一句:“意哥,抱一下。”
话都没说完,就被齐意拽着胳膊圈在了怀里。
齐意心里暖暖的,胸腔里充斥着温柔,他想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几次,心里的那些话马上就要说了出来,都被方野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他明白也理解,方野不是一个轻易交出真心的人,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他心里害怕不安,难免的。
既然方野把城墙垒的很高,那么只能是他不惧艰辛越过城墙去爱,又不是看一眼就离开,他不急。
日子长着呢,他也不是现在就非要一个结果,总不能指望浇了几次水,那朵花就绕着你开。
齐意不是傻子,他特别聪明,他知道方野的动心,他任由他胡闹,而且,终于得到了回应。
他把头靠在了方野的肩膀上,手在后背摩挲着,听着方野在他耳边轻声说,意哥,我真得走了。
他也没纠缠,胳膊慢慢的耷拉下来,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着方野的脑门轻轻的亲了一下。
齐意说:“去吧。”
在门关上的瞬间,齐意干净利落的做了个后空翻,好几年没做了,功力依然不减,只是个子太高了,差点踢到了天花板,落地的时候不稳,但也没摔着,而是跌坐在了沙发上。
齐意伸手扯过了沙发靠垫,把脸埋在里面笑。
笑成了一朵好看的花。
睡不着了,彻底醒了,醒着也挺好,至少不是梦一场。
齐意扯过卷子,却发现今天的自己很难集中,做着题呢,却在傻笑,根本控制不住。
只能硬逼着自己先把眼前的正事做完。
然后轻松的出了门,去做另一件正事。
齐意走到了主街,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市区星巴克。”
小城里唯一的一家,在这个又穷又破的地方,算是比较高的消费,齐意点了四杯,正好装进他留着的外卖保温袋里。
旁边是家麦当劳,正好也可以打包,齐意出来时,把食物都抱在了怀里,对着出租车司机着急说:“师傅,快点开,有急事。”
师傅是个实在人,把出租车开成了法拉利。
算着时间给方野发了消息:中午过来。
隔了一会儿,方野可能刚好下课,回了一个字,好。
齐意甜甜的笑了,低着头,咧着嘴,像个大傻子。
把出租车司机吓得一愣,脚下的油门踩得紧了点,旁边的车像是赶着投胎一样来并道。
哐当一声,齐意猛地往前,脑门顶在了前排座位的靠背上,生疼。
司机的脸色也挺差的,尤其是看清了前面那辆车的车标,脸色成了死灰。
一身黑色的中年男人从前车下来,没急着过来,而是打开了后备箱,侧门已经被撞的凹进去一大块,再一抬眼,齐意看见了他手里拎着的铁扳手。
出租车司机彻底傻掉了。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关着车门听不清,但看脸就知道骂的很脏,但凡开得起这种车的人都是有点钱的。
司机惹不起。
脸上带着赴死的表情,手搭在了车门把手上,他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男人径直掠过了他,伸手就利落的打开了后门。
手揪着齐意的后领,猛地往后一拽,劲儿真大,齐意跌出了出租车,更确切的说,双腿还在车里,头哐当一声砸在了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