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闹也看不了多久，因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稀罕的是现成的肉。
很快，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西玖玖身上。
西玖玖感到不寒而栗。
这些眼神都太馋了。
阿武很快也注意到了，凶巴巴地朝四面八方大喊：“不准看！那是我的狗！”
谁不知道老周家的魔童惹不起呢？
没多久，人们看小狗的眼神就只剩下羡慕和失落了。
羡慕阿武总能得到最好的吃的，失落于这么大一块肉不能进肚子。
西玖玖也算是悟了。
她要是不在阿武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可能都走不出这个村子。
即便走出去了，等待她的也只会是清炖或者烧烤。
连葱花和大料都没有，一定很疼。
西玖玖不禁打了个寒噤，往西山怀里又钻得更紧了。
茂娘那头闹了很久，一会儿扯头发，一会儿贴耳朵的，都看不出那俩老太婆到底是敌是友。
好不容易才止了喧闹，茂娘拉着大凤走过来。
西玖玖还以为大凤要被退回娘家了。
下一秒，西玖玖就感觉自己狗眼要瞎了。
茂娘一把拉开大凤的衣襟，露出大半个胸脯，黄黄白白的，青筋满布，一直延伸到脖子底下。
西山也是一震，立刻别过头去。
“大山。”茂娘的语气不容商量，“我跟亲家婆说好了，以后阿七喝一天奶，你就得给大凤一个鸡蛋。”
大凤脸通红，别着头，眼眶里暗暗蓄着泪。
身体却没有任何抵抗动作，就那样任由自家奶奶扯着领子，向继父和全村人展示她的隐私。
有人探着头，笑道：“什么奶这么金贵？值一个鸡蛋呢？”
又有人笑道：“你去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人群中爆发出亢奋又猥琐的大笑，有男有女。
西山眉头一皱，闭着眼睛沉声道：“大凤，你先进屋。”
大凤把头埋得更低了，两只脚却没动。
西玖玖看得可怜，也忍不住“汪呜”了一下：“大凤，进屋呀。”
茂娘冷笑：“不给鸡蛋，大凤以后就不来家里了。”
西山转身就往屋里走：“阿七饿不死，不来就不来。”
茂娘被冷在原地，恨恨地盯着西山的背影，然后踢了大凤一脚，扯着大凤衣领的手更是在她身上狠狠拧了一把。
大凤像是个木头人，丝毫没有痛的样子。
但她终于可以把领子捏起来了。
她慌乱地扯着衣服，抬起头，冲西山喊道：“干爸，几天给一个也成。”
她声音微弱，抖得不成样子。
茂娘又踢了她一脚：“喊亲爸！”
说着又把她的领子拉开了。
大凤终于哭了：“……亲爸，我会好好奶大阿七的。”
西玖玖抬头去看西山。
西山背对着众人，表情凝重，嘴唇抿得成了一条白线。
他看向屋檐下地上躺着的阿七。
阿七的小脸难得有些红扑扑的，睡得格外香甜。
可能是终于喝上一口奶的缘故。
上一世的这一天，阿七已经饿得有点泛青了。
他记得自己抱着阿七去大凤婆家，大凤被锁在屋里。
任由西山怎么哀求，好话说尽，见不到实惠好处，那家人就是不放大凤出来。
他知道，大凤也长期营养不良，阿毛都吃不饱，再让她多奶一个孩子，还是月子里的毛毛，确实太难了。
他不求让阿七吃饱，只要吊住一口气就行。
可是没有人愿意救他的阿七。
婆婆甚至把家里的稻草都锁起来了，生怕阿七有一点能嚼裹一样。
西山最后咬破手指，把血挤到阿七嘴里。
但阿七已经不会咽了，就那样死在了西山怀里。
西山出神地想着，眼底的一点泪都干了。
米汤也能喂大孩子，熬过半岁，就能吃泥糊，熬过一岁，就能吃糠，命就能保住。
西山打定主意不求人了。
西玖玖也顺着西山的目光看向阿七。
“汪……给吧，我有好多鸡蛋呢。”
西玖玖心软了。
鸡蛋而已，她可以拿出几百个几千个。
她想让阿七一直有奶喝。
她也想救救大凤。
西玖玖不知道西山能听懂，又不知道该怎么传达，急得在西山怀里拱来拱去。
突然就把空间打开了。
西玖玖索性朝西山怀里丢了两个鸡蛋。
“拿去拿去，快让她把衣服穿好。”
西山诧异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个鸡蛋。
他愣怔了好久，才终于不可思议地看向小狗。
“……兰花，是你给的？”
西玖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像人了，连连点头：“汪，汪呜，我还有好多鸡蛋，你给她，给她！”
西山感觉自己脑子被创了。
人能重生，他接受了。
小狗会说话，他也接受了。
这小狗会下蛋……
这不是在侮辱他这个八十八岁多老农民吗？！！！
“兰花，你……你真的会下蛋啊？”
西山忍不住撩开小狗的尾巴，凑上去看……
西玖玖大窘，一下子从西山怀里跳到地上。
她摇着尾巴大喊大叫：“汪！臭流氓！蠢倭瓜！狗怎么会下蛋？！你脑子没泡吧？”
气氛原本很压抑，突然一通杀猪一样的狗吠，冲破了沉闷。人们纷纷挤过来，看院子里头发生了什么。
婆婆喊道：“狗肉不下奶，我们要的是鸡蛋，你得拿鸡蛋换。”
西山看小狗又开始骂街，引来更多人围观，忙蹲下来把它掐住。
西山想：既然有鸡蛋了，那再给阿七换两天奶吧。
“安静点。”他安抚着小狗，“兰花比咱们人的能耐还大，你能救阿七的命。”
西玖玖叫道：“汪！终于吐出一句人话。汪呜～”
她挣脱开西山，跑到阿七面前，在她的两只小脚边上趴下，拿尾巴一下下轻轻拍着阿七的腿。
西山把鸡蛋收起来，回身对婆婆说：“那我得去找鸡蛋，你先放大凤回家去。”
婆婆轻蔑地看着他，像是不信。
西山目不斜视，望向院外，朗声道：
“这么多乡亲们看着呢，我西山虽然是外来户，在长山漾帮工，一直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往后只要我家阿七吃大凤一口奶，我就给大凤一天供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