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辰时,薄雾朦胧,鸟鸣悦耳,微风拂面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萦绕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此时,一顶骡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正从京城朝阳门内,缓缓向外开出,这一骡一轿实在普通,在早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可谓是毫不起眼。
不过,还是有些眼尖的市井小民发现。
骡轿虽是普通,但其一路随行的十余名家丁,则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特别是前面驾驴,和后面压尾的两匹矮马上,三名高矮不一的中年男子,更是杀气腾腾,霸气侧漏。
“皇上哪,此去逾山越海,路途遥远,奴才唯恐路上生出变故。
您还是听奴才的一句劝吧,奴才这就给您安排两个营的八旗禁军,扮作百姓模样,一路护着你,以保万无一失啊~~”
骡轿里,两名身着薄纱长褂的男子分列两旁,面对而坐,靠右窗的男子银须白发,沟壑纵深的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
“六叔呀,朕这头次出巡,挑选的都是以往先帝们常走的路线,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艰难险路。
再说了,这不还有飞虎营的将官们,全天周密的护着朕吗?你老呀,就大可放心吧,朕一定平安回来,不会生出什么岔子的。
再说了,你要真安排那么多人跟着我,他们的衣食住行,还真需要朕费点脑筋呢。”
落座左窗的男子,年纪尚青,面容俊秀,举止间落落大方,他一边回复着对面长者,一边用手撩开轿帘,兴致盎然地看着外面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
“少爷,前面就是大运河码头了,我们先在酒楼里歇歇脚,等码头上有一条大点的客船,我们再行出发吧。”
“也好。”
光绪应了一声,而后,前面的骡子传来一阵嘶鸣,轿子也随之放缓了速度。
片刻后,轿队稳稳停在了一幢尖顶灰墙,颇有些异域风情的小酒楼前。
“嗨呀!贵客登门!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
一个体态削瘦的店小二,躬身站在门口,远远便看见了这支与众不同的轿队,正一路朝自己这边赶来。
当他看到轿队终于稳稳停在自家门口时,他开心地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掌柜的,有大主顾来了!!”
店小二话音刚落,不知为啥,他似觉眼前一黑,猛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面前竟出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黝黑汉子,一对铜铃大眼,正死死地瞪着自己。
“哎呀我的亲娘嘞!大白天的,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店小二吓得一跳,嘴里嘟哝着,脑袋却不敢再抬起来与汉子对视。
“老李,你干什么?!你挡着朕...真的去路了,给我滚到一边去!”
光绪也被李瑞东这神乎其神的身法给搞了个措手不及,差点一头撞在了他高大的身板上,一时反应不及,嘴里险些丢出了真实身份。
李瑞东听后,眼睛一眯,嘴巴一嘟,委屈巴巴地退到一旁,侧身给光绪让开了一条道路。
前脚刚踏进门槛,光绪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回头一看,才发现飞虎营的十余名武官,已呈扇形,将小酒楼团团围住,对想来就餐的食客横眉怒瞪,吓得他们都不敢踏前一步。
“哎呀!你们这又是在干什么呀!一个个的,身上有点臭银子,就显摆不完了?非要整得跟王爷出行似得!”
光绪说着,朝一旁的李瑞东挤眉弄眼,后者知意,赶忙上去招呼武官们将架势收起,跟在光绪身后,一同进了酒楼。
“掌柜的莫见怪,我们是从小地方来的人,这些家丁平日在乡下蛮横惯了,头次随我进京做买卖,尚不懂这里的规矩,见笑,见笑了。”
迎头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看这架势,他还真以为是哪个王公贵族来了,左看右看,张望许久。
“掌柜的!你没听到我家少爷讲话吗?还傻愣着干嘛,去给我们来两间上好的雅座,把你们店里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给我们招呼上来!”
恭亲王常年混迹市井,对付这些小市民,表现自然了许多。
进店后,光绪和恭亲王亲昵的挽着手,走在最前,身后则跟着一群五大三粗,作平民打扮的汉子,在周遭食客看来,这倒是个不常见的稀奇阵仗。
光绪挑了个靠着窗户,能一眼眺望到京杭大运河壮丽风光的上好位置。
两人刚一落座,十余名武官立即散开,神情严肃的在四周警戒。
片刻,方才在门口招呼的店小二走上楼来,手里拖着个热气腾腾的餐盘,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向光绪落座的地方慢慢靠近。
“哎呀!两位客官,你们可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相中了咱家的酒菜,咱们店是以烧菜,炖菜而闻名京杭的特色酒楼,你们看,这就是小店的头道特色,柳叶裹香鱼。”
店小二一边介绍菜品,一边熟练的从盘中端过一碟飘香四溢,色味俱佳的油炸鲜鱼。
但美中不足的是,方才上楼时,一位高大汉子非要抢先将所有菜都夹了一筷子,说是要先试试味道,怕少爷不太喜欢。
“哎呀,真个是一群土包子,严重破坏了咱们菜品的观感性。”
店小二对这群举止奇怪的乡下大汉,有种发自内心的鄙夷感,不过,看在对方出手阔绰的份儿上,就当是在对付一群土财主吧。
随着店小二的夸夸其谈,一股悠悠菜香也随之钻入鼻中,光绪感觉肚子里的馋虫一下被勾了起来,他着急忙慌的用筷子挑了一大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哎呀,真挺不错,外酥里嫩,肉质鲜甜,比起我们那里的饮食,也差不了多少呀!”
“哼,这位客官好大口气,你有所不知,咱们这里的招牌菜,就连吃遍山珍海味的王爷们,哪怕浅尝一口,那都是拍案叫绝呢!”
店小二显然是有些不服气,心里头念叨:
“这群小土佬还能吃过啥好东西,今个儿一定要让他们长长见识,出出自己方才出糗之气。”
“客官,这是小店的另一招牌,藜麦脆皮乳鸽,当您撕开它的那一瞬间,您就能闻到乳鸽的香气,当您尝上一口,汁水会瞬间爆出,嘿!您是有所不知,这乳鸽呀,主打的就是一个饱满多汁儿。
待您将鸽肉吃到口中,那里面就会爆出一股淡淡的香茅草味,结合着麦香本身的味道,再把藜麦跟乳鸽完美地结合在一块儿,整只乳鸽的口感层次那是丰富饱满。
哈哈,也只有咱们店里的乳鸽,才能称得上是全京城里,最最地道的!”
眼见这位清秀少年正在大快朵颐,对着桌上的佳肴就是一阵风卷残云,店小二一下子就感觉捞回了丢失的脸面。
手里不停上菜的同时,嘴里也在欢快的介绍着菜品的来历,和吃法的讲究。
当最后一盘主菜端上桌时,前面的菜品也被这个年轻小伙吃的七七八八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店小二嘴角一歪,神情略有讥色,心里则嘲笑个不停:
“呵呵!果真是一群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