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
怀特刚进入房间,就听见了斯莱低沉的声音。
他顺着看过去,见斯莱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夹着一根雪茄。
“部长,您不能抽烟。”
“怕什么,我身体已经恢复了。”虽然嘴里这么说着,斯莱还是放下了雪茄,朝他招了招手。“拿过来我看看。”
怀特从包里拿出三个白色瓷瓶。
斯莱倒出一颗放在自己掌心,闻了闻,一仰头直接咽了下去。
怀特吓了一跳:“部长!还没检测过。”
斯莱看了他一眼:“别说废话,过来给我测血糖!”
他吃得太急,都忘记测吃药前的血糖了。
怀特赶忙上前,取出血糖仪给他测量起来。
7.8mmol\/L,比正常的空腹血糖(6.1-7.0mmol\/L)要高一点,对于曾经的糖尿病患者来说,已经足够低。
“现在叫餐。”斯莱吩咐道。
很快,丰盛的晚餐就被送了过来,斯莱完全没有忌口,按照自己的喜好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斯莱觉得自己的胃口好像也变好了一些,比平常多吃了半块牛排。
来了华国之后,斯莱吃了一段时间的中餐,刚开始觉得挺不错的,但是他毕竟是一颗西方胃,最喜欢的还是面包和牛排。
幸好华国的厨师们也非常擅长西餐,做出来的食物非常符合斯莱的口味。
“唉,回去后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食物了。”
斯莱放下刀叉的时候,没忍住感叹了一声。
E国是出了名的美食荒漠,哪里有华国的花样繁多,西餐也能做出花来。
餐后半小时,斯莱再次测量血糖。
“7.9mmol\/L。”
怀特报出数值,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控制不住了。0.1的增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餐后血糖本来就会有所上升,在7.8-11.1mmol\/L之间都算正常值。
斯莱看着桌角摆着的白色瓷瓶,眼中精光闪烁。
“这个安医生果然不一般。不,应该说华国的中医果然博大精深。”
“是啊。”怀特也忍不住感叹出声,“听说华国的中医有几千年历史。”
斯莱微微笑了起来:“四大古国唯一一个,能完整地保留下自己文明的国家啊……怀特,这三瓶里最小那瓶是你的吧?”
怀特表情微变。
斯莱却抬手压了一下他的肩膀,伸手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两瓶,起身。
“你拿出三颗送去研究院,其他的自行处理。”
怀特暗自松了口气,微微敛下眉眼:“好的,部长。”
安念并不知晓自己送给斯莱的药丸在漂洋过海,到达E国的第一时间就被送进了E国医药研究所,里面的成分被研究员们翻来覆去的研究。
她这几天忙着给萧瑾年调养身体。
药补肯定没有食补来得稳妥。
但是安念对食物的研究不够,对烹饪更是只会煮点面条。
没办法,她只能先翻各种药膳、食谱,再和萧家的厨师们研究如何才能在保证食物营养充足的情况,把它们做的更好吃。
“尝尝?”
安念把一盅汤端了出来,放在餐桌上。
萧瑾年已经在餐桌边坐着,在汤盅放下的第一时间伸手托了一下。
“怎么不让阿姨端出来?”
安念耸耸肩:“我顺手。这是猪肚汤,加了芡实、红枣、莲子,慢火炖煮两小时,有补虚固涩的作用。你多喝一点。”
“好。”萧瑾年笑了起来,盛了一碗先放到安念面前。“你也喝一点。”
没有放入特殊药材的食物适合大部分人。
安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在萧家吃得太营养了,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
“我还是不喝了,都胖了。”
“没有胖。”萧瑾年看向她。
安念被他眼中的认真闪了一下,躲开他的视线。
“这次炖的猪肚汤有点多,你喝不完,我能给施施和师父送一点吗?”
萧瑾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条斯理地拿汤勺吃了起来。
“可以呀。”
“那我给他们送上去。”安念快步走回厨房,拿了两个小汤盅,装了一些。
“等会儿。”萧瑾年拉住她的手,笑着指了指第一碗汤。“你自己的还没喝呢。”
“哦。”
安念速战速决,端起猪肚汤大口喝了起来,三两口后就放下碗,端起托盘脚步匆匆上了楼。
套房内。
乔永生站在书桌后写毛笔字。
乔施依旧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一本书,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她看得津津有味。
“师父,施施,来喝汤吧。”
“哦?今天是什么汤?”乔施鲤鱼打挺般起身,快步走了过来。“猪肚的香味!”
“你鼻子真灵,就是猪肚汤。”
“师父,等会儿再写吧,先喝汤。”安念催促。
“好。”乔永生放下毛笔,也走了过来。
他端起汤盅喝着,视线落在安念身上。
“念念,你之前说要给萧瑾年调养身体,现在调养方案做的怎么样了?”
安念挨着乔施坐,说:“调整的差不多了,和我们上次讨论的方案一致,就是在里面加了三道营养汤。”
乔永生点头:“好,那我们明天就走吧。”
安念愣了愣:“这么急?”
乔永生眼底有隐晦的情绪一闪而逝,他看着自家徒弟,终于没有把心中的担忧说出口,只是道。
“我们在萧家住的太久了。其实我们乔家在京城也有院子,我前几天让人去打理了一下,我们随时可以住过去。”
安念眉峰微挑:“师父也是有钱人呀……”
乔施哈哈大笑,端着汤碗冲安念挤眉弄眼。
“这算什么有钱啊。听爷爷说,他小时候,乔家可是大家族呢,主家的院子绵延出去一眼望不到头!可惜,那些房子、珠宝、产业都在动荡时期没了。”
乔永生心态平和:“都是身外物,来自于人民,归还给人民,很正常。我们能活下来就行了。”
“嗯嗯嗯!还能喝到这么好喝的猪肚汤!我已经很满足了!”
乔施性格很好,双手捧着汤碗,身体摇摇晃晃,一本满足。
乔永生说:“念念,住在别人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等会儿收拾一下,我们晚上和萧家人道个别。正好今天萧老爷子回来,我们当面道别比较有诚意。”
“好。”安念点头,“我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安念最舍不得的就是萧家的藏书楼了,唉,她才看了一半呢。但是师父说得对,他们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萧瑾年听见他们明天就要离开,拿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指节用力到发白。
“怎么这么急?”
萧瑾年维持着自己的平静,笑着问安念三人。
“是我们萧家有哪里招待不周吗?”
乔永生笑道:“萧家很好,我们住得很舒心。但是萧少你的病已经治好了,剩下的就是日常调养,这需要的是你自己的长时间坚持。作为医生,我们能做的已经很少了。”
“这样呀……”萧瑾年沉吟。
坐在主位的萧老爷子没有察觉孙子的低落,他微微点头,端起手边的酒杯。
“乔老,这段时间麻烦您了。瑾年的病能治好多亏了您和安医生,这杯酒我敬你们。”
安念赶忙跟着乔永生一起举杯。
三人喝完酒,萧老爷子朝边上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餐厅。
晚上,安念他们住的套房门被敲响了。
管家送来了三张存折和三个盒子。
“乔老,这是萧家的一点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乔永生心里明白这是对方支付的报酬,虽说萧家属于国家保健组的医疗范围,但是专家们的工资不高,基本上每次上门看诊,客气的人家都会额外支付医疗费用。
萧家向来阔绰,这次安念治好了萧瑾年,萧家给的报酬肯定少不了。
乔永生道谢后,接过东西,转手把贴了安念名字的存折递给她。
安念接过来,没有急着打开。
萧家人离开后,安念回到房间才打开存折看上面的数字。
足足一万块!
安念心跳加快了几分。
这笔钱入账,她的小金库又翻了好几倍。
不知道师父能拿到多少钱。
安念挺好奇的,但是刚才乔永生让她们各自回房,自己看数字,她就不好打听了。
再打开萧家送过来的盒子,里面竟然放了几本古籍,都是萧家的珍藏。
安念捧着《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如获至宝。
这几本书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是每次看都有不同的感悟。
古人记录病案只寥寥几句,用词和现代完全不同,随着安念学识的增加,对书上内容的理解也会逐渐不同。
收拾东西的时候,安念小心地把它们放进自己的随身布包内。
晚上十点,她洗了个澡,躺进舒服又柔软的大床上,闭上了眼睛。
唉,萧家的床真的好软啊,和她之前睡过的硬板床完全不同。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问问萧瑾年,他们家的床都是哪儿买的……
安念漫无边际地想着,逐渐进入睡眠。
——
她的灯灭了。
黑暗、灯光完全照不到的角落里。
萧瑾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向二楼阳台。
很久都没有动作。
“怎么才能留下她呢……”
他喃喃自语着,手指微动,冰冷的金属反射出了亮光。
原来,他的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匕首,匕首上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宝石,合上刀鞘时看上去就是一件昂贵的艺术品,拔出来后却能发现刀锋是开过刃的。
萧瑾年低头,向来清亮的眼神中含着对自己的狠意。
“受伤了,她就不会走了吧。”
他的手高高抬起,朝着大腿用力扎了下去,在碰到裤子时又猛然停住。
“不行,这样太假了……”
他心里好像又有了其他主意,收好了匕首,嘴角上翘。
抬头看了眼阳台的位置,萧瑾年笑了起来。
夜深露重,管家没有在房内看见萧瑾年,过来找他,却在路灯上看见了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花。
“少爷,您怎么还没睡?”
萧瑾年平静地说:“有点失眠。我让你送给她的东西,你送了吗?”
管家眼神闪了闪,点头道:“已经送到。”
“嗯。”萧瑾年把手里的玫瑰花花瓣一片片摘下,放在自己的手帕上收好。“我困了,推我回房。”
“好的,少爷。”管家低头,上前推动他的轮椅。
——
安念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醒来。
“念念,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乔施蹦蹦跳跳地进了安念的房间。
安念拎起自己的布包,另外一只手拿着行李袋,回头看向她。
“我可比你快。”
“嘿嘿。”乔施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这不是怕你遗漏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了。”
安念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个月的房间,合上门,来到客厅。
乔永生不紧不慢,还在整理他的文房四宝。
“师父,我来帮你吧。”
安念扔下手里的东西,上前给他帮忙。
乔永生摆手:“这些不用急,你去看看我桌上那幅字干了没?”
昨天晚上他突来灵感,写了一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好吧,这是因为萧家送给他的东西里面有王羲之的字,也不知道是王羲之哪个年龄段写的,和乔永生之前见过的所有字帖都不同,让他看见之后就心痒难耐。
明明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要离开萧家,乔永生还是没忍住拿起毛笔激情创作。
“好的。”
安念应了一声,走到书桌边上。
昨天晚上温度不高,湿气较重,这副字竟然没有干透。
安念扫了眼房内的其他人,他们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这边。
她捏着宣纸,暗自运转灵力。
转眼间,字帖上的墨迹就干透了。
“已经干了。”
乔永生头也不抬地吩咐:“那就收起来!小心点啊!这可是师父我这些年来写得最好的一幅字!”
安念失笑:“好的,师父,您就放心吧。”
他们三人下了楼,和萧家人吃完了早餐。
萧瑾年坐在轮椅上,亲自送他们出了萧家大门。
安念站在车边,看向大门口的萧瑾年。
脑中突然出现半个月前的画面,当时萧瑾年一脸冷漠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姚晚被人拖走,眼神冰冷。
此时,他的眼睛却清透明亮,用仰视的角度专注地盯着自己。
安念冲他笑了笑,挥手道别:“瑾年,再见。”
萧瑾年也笑了起来,瘦弱的青年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瞬间明亮了几分。
“念念,再见。”
他的再见,和安念的再见,不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