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田淼淼只是很伤心自己的脸毁了,但是依旧是个懂事的姑娘,听见母亲的话,还是拉下了被子。
嘶!
她的脸刚暴露出来,在场的人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念也被吓了一跳,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再怎么烂脸还能和张彤相比?!
直到现在,看见了田淼淼的脸,安念是真的心里一咯噔。
张彤当时脸上的痘痘偏向毒疮,一个叠一个地长,下面的还没好,旁边的已经覆盖了过来,导致流脓、红肿。
田淼淼的脸却不同,她脸上没有痘痘,整张脸却仿佛被烫过一般,暴露在外面的是里面的肉。
红白相间的肉。
这种情况让安念想到了一起在修真界遇到过的事件,寄生噬肉灵,那是邪修弄出来的东西,能一点点地融化肉体,吸食被寄生者的修为和能量以供己用。
安念心下有些忐忑,她开出来的药方还有这样的作用?!
乔永生老爷子可以说是在场人里最淡定的,他表情平和,在田夫人端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平静地开口。
“手伸出来,我给你把个脉。”
田淼淼听话地伸出手,眼中带着期待。
听说每一位国医大师都很厉害,她的病云城人民医院的医生治不了,说不定眼前这位国医大师就有办法呢。
乔永生坐下后,敛下眼睑,认真地感受患者的脉象。
病房内五六个人都安静地等待着。
五分钟后。
乔永生起身,看向安念:“念念,你也过来感受一下。”
安念早就想要探个究竟:“好的,师父。”
听见她的声音,本来注意力只在乔永生身上的田淼淼抬头看了过来。
“安念?”
“是我。淼淼,好久不见。”
安念其实在她刚才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就认出了她,这位就是火车上穿红色布拉吉的姑娘——田淼淼。
他们当时一起从火车站出来,田淼淼被她爸妈接走了,当时说好了有时间就聚聚。
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没想到她们三个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施施也来了。”
站在边上的乔施朝田淼淼挥了挥手。
田淼淼脸上神色黯淡:“我本来还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你们呢……”
安念笑了笑,不知如何安慰在,只好说道:“淼淼,我先给你把个脉。”
“好。”
田淼淼把手腕往她面前送了送。
安念伸手搭了上去,细细地感受着她的脉搏变化。
细弱、缓慢,是气虚之兆,肾脏有损耗。
这是安念的中医知识告诉她的。
灵力无声地释放出去,通过两人接触的皮肤进入田淼淼体内。
她的血液中有点点黑色漂浮,不干净,身体内各脏器同样如此,这样的情况是……
安念心下微动,是中毒了!
毒性发作后竟然和寄生噬肉灵的作用一样。
这个毒挺有趣的。
安念的灵力往前稍微碰触到那些黑点,蕴含浓郁的自然生命力的灵力瞬间涤荡而过,那一段血液被净化。
她很想一次性帮田淼淼治疗完毕,但是不行,太消耗灵力。
要想治好田淼淼起码得抽干安念浑身的灵力,两回!
安念收回自己的手,安静地起身,站回乔永生身边。
田夫人有点急切:“乔老,我女儿的过敏症状什么时候能缓解?”
“过敏?不,她不是过敏了……”
乔永生凝眉看向田淼淼,斟酌了一下语气。
“小同志的症状更像是中毒。”
“中毒?!”田夫人脸色猛地就变了,“是面膜让她中毒的吗?!”
田淼淼也担心地揪住自己的被子,屏息凝气地等待着。
乔永生微微摇头:“非也。她最近是不是去了山里?”
云城多山多水,说是四面环山也不为过,从城内往周围看,都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林。
那些树林看着很矮,真的进入之后才能知道它的高大浓密,要是碰上下雨天,雾气一起,整座山都能被笼罩住。
这些山连绵不断,覆盖了华国整条边境线,人迹罕至,只有老山民才敢进入深山。
田夫人愣了一下:“她每年都会去山里看望她爷爷奶奶。半个月前,她是刚从山里回来。”
“这就对了。”
乔永生眉峰微微散开,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
“她进山时间不对,现在是梅雨时节,山中湿气重,瘴气浓,各种蚊虫鼠蚁都出来了,同时春季也是植物复苏的时候。云城周边的山里长了很多稀有的植物,它们或多或少都含有毒性。”
田夫人不太甘心:“那和她敷的面膜就没有一点关系?”
乔永生转头看向安念。
安念往前一步:
“田阿姨,淼淼敷的面膜方子是我开给季家大女儿季秀莲治疗痘痘的。
中药讲究的是一人一方,我开出来的方子对季秀莲有效,却未必对淼淼有效。
在这里,我给你道个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季家人会把药方拿出来送人。在得知淼淼是用了方子开出来的面膜之后才得病的,我很内疚……”
田夫人这才知道为什么乔老这样的国医大师会自己送上门来,原来面膜方子是他徒弟开出来的。
田夫人心中有一瞬的愤怒,但是转念一想,她的理智告诉她,安念没有犯错。
她给季家人看病,开了药方,季家人自以为得到了秘方,当宝贝似的献殷勤送到了女儿面前。
女儿按照药方抓了药、敷了面膜,最后烂了脸。
这其中,错的是季家人,错的是自己的女儿,犯错的人很多,安念却绝对不在其中!
“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治好淼淼。”
田夫人神色微动,觉得自己那一瞬间的迁怒很不应该,她勉强笑了笑。
“这不是你的错……”
安念笑了笑:“淼淼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田淼淼朝安念笑了笑,拉住母亲的手:“妈妈,念念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在火车上救了我的人。”
田夫人愣了一下,心中愧疚更深。
她赶忙起身,感激地看向安念。
“你就是安念?我听见你的名字,刚才还没反应过来。上次淼淼差点被人贩子抓走,多亏了你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本来想要让她带我们全家去给你道谢的,她偏偏说不急,说什么自己要准备一份用心的礼物……”
安念笑着摆手:“阿姨,没关系的,我和淼淼是朋友。上次也只是举手之劳。”
田夫人握住她的手,笑着拍了拍。
“你太客气了。等淼淼好了,你一定要来咱家吃顿饭!以后常走动。”
对方太热情了,让安念无法拒绝,只好笑着点头。
乔永生在边上已经写好了方子,递给安念。
“念念,你看看还需要加什么?”
他存了考教之意,也有让安念发挥出能力的意思。
安念接过方子看了一眼:“师父,都没问题,再加一味甘草即可。”
甘草在中医方子里很常见,它常用于脾胃虚弱、心悸气短、对于痈肿疮毒也有奇效。
乔永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甘草正是自己故意缺漏的一味药。
“很好,就按照你改后的方子抓药即可。”
说完,他看向田夫人。
“小同志的脾胃现在很虚弱,尽量避免大鱼大肉,可以先从面汤开始。”
田夫人转头看见了自己摆在床头柜上的那些饭菜,脸上飘起尴尬的红色。
“我是看淼淼没什么胃口,才想着给她弄点好吃的。平常时候,她要是吃不下饭,我就给你做红烧排骨,她配着就能吃下去两大碗白米饭。”
一旁听见的田淼淼嘴角抽了抽,真是的,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自己的短啊,她不要面子的嘛!
好吧,她现在整个脸都没了……
面子是真的也无了……
看在场的人表情都很正常,田淼淼也不再觉得自己有多丑,心态平和之后,原来感觉火辣辣的脸好像也没之前那般难受了。
田淼淼不知道,她现在能感觉舒服,是因为安念刚才用灵力祛除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内毒。
“按照这个方子吃三天,应该就能好。”
乔永生交代了一句,站起身来。
田夫人赶忙送他:“乔老,这次真的麻烦您了。等老田下班了,我让他亲自去感谢您。”
乔永生笑着摇头:“没事,不用相送。”
安念却在此时说道:“师父,我想每天都过来给淼淼治疗一次。如果淼淼能在吃药的同时,配合针灸疗法,能好得更快一些。”
田夫人眼睛微微一亮:“好的呀!好的呀!”
能好得快一点肯定更好,女儿这样也太受罪了。
乔永生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你想用什么针法?”
“老九针——毫针。”安念毫不犹豫地回答。
所谓老九针其实就是建国之前那些中医们使用的针法,随着战争来临,老九针的使用方法已经断层了。
建国后,留存下来的中医们开始研究新的一套针灸使用方法,取名新九针。
新老九针除了用法不同,针的形状也有所区别。
“毫针细软,比较时候远端进针,能起到精确刺激穴道的作用。淼淼身上的毒素主要集中于颈部以上,差的就是释放的口子。
她的脸已经被毒素浸染,再不加快速度,我怕毒素会往更深层渗透。”
乔永生摇头:“不至于。”
安念抿着唇,眼神坚定:“师父,让我试试吧?”
她临走的时候和田淼淼握了一下手,灵力再次探入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刚才被她消灭的毒素已经重新生成了。
这代表,田淼淼体内的毒素进展很快。
她的病情已经变了!
别小看这短短十几分钟,要是现在乔永生再去给田淼淼把脉,说不定就能察觉到其中细微的察觉。
安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输入了灵力造成的。
但是,万一呢?!
灵力并不是万能的。
木灵根聚合的是自然系的能力,它能滋养身体,同样也能滋养病毒!
大自然是公平公正的!它并不在乎使用者是谁,存在即合理!
乔永生想了想,点头:“成,那你就每天过来一趟。正好也能帮忙记录一下药物使用效果。”
话音落下,他转头又看向边上的乔施。
“施施,你跟着念念一起过来。”
乔施愣了一下,立马点头:“好的,外公!”
“嗯。现在走吧。”
安念回头朝田淼淼笑了笑,无声地说:放心,我会负责到底的。
田淼淼抓着被子边缘,眼圈微红。
念念,谢谢你。
——
乔家就有一套老九针。
虽说乔永生当着外人的面松口让安念给田淼淼针灸,但是他不可能就这么放手。
毕竟安念是他的徒弟,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他的颜面。
回到乔家后,乔永生就翻出了自己珍藏的那套老九针,把它摆在桌上。
“来,试试看。”
安念笑了起来,拿起这套老九针把玩起来。
她在云城图书馆的典藏里看见过老九针,这套针和安念以前使用过的相差不大,使用方法甚至还没有她那个时代繁多。
之后,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安念又找了两套有关的典籍细细研读了起来。
本来就会的技能,配合上熟悉的针具,安念很快就掌握了。
“师父,我先给针具消个毒。”
中医有时候不太讲究无菌原则,使用针具时,常用的是烧法消毒。
现在已经有了医用酒精,使用酒精消毒就方便多了。
安念把针具都拿了出来,分别用酒精擦拭而过。
老九针按照针的大小、粗细、用法可以分为: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
《灵枢·官针》记载:“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也,不得其用,病弗能移。”
治疗田淼淼会用到的是毫针。
安念抽出一根毫针。
只有短短的两厘米长,细得如同头发丝。
她笑着看向乔永生:
“师父,您的手腕不好,写字写久了就容易酸痛,其实这也是一种病。
除了贴膏药之外,针灸也能有很好的疗效哦。”
乔施缩在边上,帮忙整理其他的长短针,闻言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外公。在心里默默朝安念竖起了大拇指。
自家外公平常时候,最见不得别人说他有病。
老人家自诩身强体壮,碰到双杠都会上去晃荡两圈。
小病小痛的,也是他自己治疗,膏药都是自制的。
可谓倔强!
幸好他自己医术很不错,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治疗出什么大毛病。
乔永生直勾勾地看了安念好久,在乔施都不敢喘息时,扯开了嘴角。
“成,那你来给为师针灸一番。”
这么点威压对于安念来说,洒洒水啦。
她笑呵呵地点头:“好嘞!您感受一下。”
安念下针很快,左手往乔永生手臂上一抚,右手就顺势扎了下去。
她右手捏着的三枚毫针,颤颤巍巍地在皮肤外抖动着。
随着她一根根地下针,乔永生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已经下了九根针了。
他的手腕逐渐发热,从第一针下针的位置开始,顺着每个针眼延续。
针灸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而且,安念下的第一根针,到现在为止竟然还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