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我只是……”
不等那位牧师说完,他的两个同伴就闷哼一声,倒在他的手上,顿时失去了意识。
那位牧师拉他们不住,一个不注意,血水轻轻荡漾,将他两个同伴彻底吞没,手上一松,顿时就失去了踪影。
那位牧师大叫一声,扑进漫到腰间的血水之中,到处摸索那两个人的踪迹,却只有捞到几根断裂的骨头。
那名牧师猛地浮出血水面,一边急促地吸气,一边大喊:“我没有骗你!”
“那些东西有多棘手,我比你清楚!”王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没有一丝感情。
要说王闽第一次见到长毛怪物,自然是在公交车上,遇到的西南市负责人解安了。
如今看来,这位西南市负责人铁定和教会有重要联系,好在那家伙还没死,如果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打听一下车上那位老大爷的去处,找解安问个清楚。
售票员当时看到解安的时候,直接就认定他没救了,还特别嫌弃。
连这位百年老树成精的老家伙都不想碰这东西,显然不是一般的棘手。
他突然话锋一转:“在西南市的,只有你们这些人?”
年轻的牧师喘着气,说道:“不是,我们这批人只是跟着周刑警行动。没有驭鬼者庇护,很难在西南市生存下来,跟着他比较安全。”
“你们负责西南市的上级是谁?”
“是大主教许大纯。”年轻的牧师毫不犹豫地说道。
王闽摸了摸下巴:“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血水蔓延到肚子,年轻的牧师有些站不稳,却又不敢触碰围墙:“大主教和大祭司两人不对付,教会的大祭司叛逃之后,来的肯定是他!”
“许大纯?你们的大祭司是叫袁敦明是吧,他和大主教有什么矛盾?”
年轻的牧师回忆了一下,虽然现在情况有些不对,但他的面色还是有些古怪:
“教会原来的工作时间是上三休三,但是大祭司来了之后,把时间改成上五休一,还削了基层单位的加班费。大主教认为,大祭司的行为严重违背了教会建立的初衷,抑制了教会信徒的工作和生活,对教会的结构造成极大的破坏,是潜入教会捣乱的异端……”
王闽听着听着,也感觉不对。
回想起读取的那些袁敦明疯狂工作和完成总部任务的记忆,结合年轻牧师的简述,他仿佛可以听到那位大主教发自灵魂的咆哮:
卷你妈呢!
作为前打工人,王闽也想说一句:这袁敦明死得好。
“你们教会的福利待遇还不差啊!”王闽忍不住说道。
“还行吧。大主教在上,大祭司叛逃,成真正的异端了,希望以后工作时间可以改回来。我当初才上了两个月,就改成上五休一,上头还经常拿休息的那天开会,大家都在怀念以前上三休三的日子……”
说到这个,王闽不由得感觉,眼前的年轻牧师亲切了许多。
毕竟,天下牛马是一家。
“你就偷着乐吧,我以前还没成驭鬼者的时候,一个月能放两天假就算好的了,更别说上五休一了。”王闽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现在成了驭鬼者,更是全年无休。
当然,也算全年都在休。
“没办法,现在世道就这样。我们当初组团举报很多企业单位,可是治标不治本,到头来还是那样。”
两人越聊越热切。
王闽也开始觉得,教会好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差劲和组织严明,实际上更像是某种结构松散的大型联盟。有负责对外的慈善机构,有发展下线的宗教组织,有负责运营的企业公司,有负责灵异研究的研究室……
总部能做的,他们在做;总部不方便做的,他们也在做。
也无怪总部在清楚教会背后,可能存在一只可以改变意识的厉鬼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和教会合作。
同时,王闽也了解了“反秃头”神教的宗旨:解放全人类!
他们认为,全世界的秃头率一直在逐年升高,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秃头率就上升了25%,并还在逐年增加。这看似是在脱发,实则是身体想要逃离而通过头发发出呐喊。这不只是身体的秃头,更是灵魂的秃头。
没有人不想要秀发,就像没有人不想从繁杂无趣的劳动和身体结构里脱离出来。
但是厉鬼的出现打破了越来越困顿的社会结构和科学研究,让永动机成为可能。对于一些研究人员来说,严格控制的厉鬼跟核电站没有太大区别,高效,以及……高效。
毕竟许多灵异侵蚀都是不可逆的过程,许多研究人员挠破了头也没有寻找到清除的办法,暂时和清洁还靠不上边。
说着说着,王闽就感觉话题就开始变味儿了,有点不对劲。
根据这位年轻牧师所知道的,在教会的某个疯狂实验研究项目里,在消耗了1个人之后,复苏的厉鬼成功地为实验室提供了80万度电。
“……可惜这个项目不够稳定,设备又过于昂贵,容易受到损坏,周期还有点长。要不然那些社会上的渣滓就有用处了,再也不会有人说死刑是在浪费社会资源了。”这位年轻的牧师有些可惜地感叹道。
王闽没想到,到头来,教会居然还真的在干这些非法的实验!
这可不是一个人的事。
既然是做试验,过程中消耗的肯定不止一个人。既然有项目,肯定也不止做一个实验。
王闽的心顿时就冷了下来,从年轻牧师讲述的理想里,回到现实,刚才积累的一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当然,他肯定也不会因为这一些言论,就对这个家伙做些什么。
至于那位年轻的牧师,则单方面觉得情况良好。通过作为普通人共有的矛盾,在逐渐熟络后适当透露一些必要的“秘密”,能够快速拉近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位置,一个传话筒。
多做,少说。
毕竟他只是个打工的,直接面对一名总部的刑警的压力,还轮不到他这个见习牧师来承担。
……
“你总算是出来了。你下次不要随便就动用你身上的灵异,耽误工夫不说,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你要跟他们交代什么,让我用鬼域把他们拉进来就是了。”
正午偏西,周正终于把事情交代完毕,慢慢地从鬼唇的范围里脱离出来。
周正看了看天色,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群学生,声音嘈杂,或快或慢地一点点移出来。
“我看牧师发出的光对鬼域有特殊的克制效果,防止出现意外,我就自己动手。”
“哼,你是觉得我下手会没大没小吗?还是觉得我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王闽一甩手里的鬼拂尘,无数丝线蔓延出去,把还在鬼唇范围里的学生一个个全都拖了出来。
“我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行动,这不下意识就动手了。”周正呵呵笑了笑,“而且你在旁边,我还担心什么。”
王闽将切断的白色丝线全都收进鬼域,抱着膀子说道:“算是一句人话。你自己继续给这些小毛孩当保姆吧,我守了老半天了,先离开一会儿。”
“去哪儿?”
“一个好去处,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到时候都得搬过去。”王闽的声音传播开来,身影却一下子消失不见。
鬼域延伸,把吃饱喝足的王老头一起卷走,朝着原来防空洞的方向远去。
“年轻真好!小李看看,那才是年轻人的样子,活跃、跳脱、富有活力。你也不比他们大多少,不要老是阴沉个脸,开心一点。”
王闽看了看灰蒙蒙的鬼域之外,那明媚的天空,指着地面上的一些残垣断壁:“您老觉得我能开心得起来吗?”
“不要老是给自己上压力,你已经尽量在缝缝补补了。天要塌下来,你不能只有自己硬扛,别把自己想得太重了。”王老头又抽出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王闽不置可否,问道:“老先生,刚才那些人使用的手段,您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王老头一口烟喷了出来,瞪着王闽:“得,一开口又是工作,话白说了。”
不过他也不含糊,眯着眼睛说道:“发光的不知道。你知道魃吗?”
“魃?旱魃吗?”
“以前也叫这个。魃本身体刚硬且重如金铁,力可拔山,速如风雷。最恐怖的是,只要是在魃不动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伤不了他。而普通人,哪怕只是擦破皮,都会被它抽走全身气血,变成鬼奴。”王老头缓缓说道。
“什么都伤不了它?其他厉鬼的杀人规律也不行吗?”
王老头摇摇头:“都没用,只有在魃袭击你的时候,才可以伤到它。而且你也见识过那些学生,他们现在全都是魃的鬼奴,一般的灵异伤害不会有太大效果,鬼域对他们的影响更是极弱,更何况是魃的本体了。哪怕是行动起来,也不是一般手段能伤到的。”
王闽脑补了一下这个被称为“魃”的厉鬼,觉得有点牙疼。
身体金刚不坏,力大无穷难关押,不吃鬼域扭曲,杀人规律削弱
“这怎么关押,它就没有什么弱点吗?”王闽问道。
“算是有,也算是没有。”王老头不急不缓地说道,一副卖关子的模样。
“您就别打哑谜了。”
“啧,这可都是以前用不少人命堆出来的消息,可金贵了,小李你今天可是赚到了。”王老头指着王闽说道:“魃,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一动一静之间是有规律的。”
“要对付魃,只有一个办法——拖!”
“魃活动多久,就要停多久。若是活动一炷香的时间,一旦停下,就必须停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停的时候伤不了它,但它也伤不了别人。”
“只是魃能驱水,它久停的地方,至少方圆十几公里的地方,水汽不存,地水不涌,滴雨不落,叫旱魃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知道了这种灵异力量的来源,但是对于教会为什么会掌握和使用这种灵异力量,还是一无所知。
“老先生,这些学生变成了魃的鬼奴,有办法再变回来吗?”王闽问道。
王老头白了他一眼:“除非那些孩子也驾驭了厉鬼,要不然别说是魃了,只要人变成了鬼奴,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不过,王老头话锋一转:“不过如果魃有人驾驭的话,反倒是件好事。魃不像其他厉鬼,变成鬼奴了,就整个身体就垮了,不行了。如果没有魃的本体控制,变成魃的鬼奴还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用好了能救不少人。”
想起那些学生花花绿绿的长毛模样,王闽眉头皱得都快扯到头皮了。
不过回想起来,那些学生虽然变成了鬼奴,但依然是活蹦乱跳,一个个精神头好得不行。
再想到王老头的话外之音,王闽有些惊讶地问道:“老先生,您的意思是,有人驾驭了魃?”
“嗯,毕竟旱魃到处霍霍这么多年了,总能试出点办法,大概一百五六十年前吧,清水市的马家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让后代一出生就能使唤旱魃,还能一代代地往下传,端是离奇。只不过,听说马家的后代都不长寿,只有常人一半的岁数,大部分四五十岁就走了,最长的一个也才活了六十多岁。”
王老头看着王闽:“你们这些后辈见识广,脑袋也灵光。连马家都能找出个办法使唤旱魃,你们这些后辈找到更好用的法子也正常。”
“可能这些人跟那马家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您认识马家的人吗?”这或许会是个调查教会的切入点。
“我只听过‘马半仙’的名号,以前在江湖上跟他们三代后人打过几个照面,现在估计都传到八九代了吧,人早就死了。而且,因为魃待过的地方容易闹大旱,马家人从不在一个地方久住,一年换一个地方。”
“你要是真想找,倒是可以看看,哪里好好的突然不下雨。不下雨的地方,大概就是马家人待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