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的青年脸色凝重,眼神紧紧锁着她,眸光不复往日的坚毅。
蕴含着一丝不确定。
谢瑶华眨了眨眼,笑了:“我也不是良善之人,在我心里,谁都没有我自己重要。”
“那……”
“刚刚我向官家自荐,一部分除了替你解围,一部分也是为了肖雅能放心去找自己心仪的男子,但更多是为了我自己。”
谢瑶华漆黑的瞳孔里染上一股雀跃,“上辈子我活到了二十八岁,如果这辈子我还是避免不了要死在二十八岁,那现在离那一天还有十年,十年,我可以做很多尝试。
我可以再去一次东海,也可以去一次北境,可以去岭南,也可以向西行……当然也可以成婚。”
容铮的嘴角又压不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她能自己想通,他还以为自己还要再等许多年。
“只不过,”谢瑶华话锋一转,“成婚之后,我便要被锁在这深宫里一辈子了。宫里的日子虽是快乐无忧,但我的眼界也仅止于此。容铮,我想出去走走,也把上辈子与这辈子的负担都卸下来了,如果你对我的心思还没变,我便回来找你,如果已经变了,那就说明我们做盟友与朋友,比做夫妻更合适。”
“我陪你。”
“……官家他怕是没多少天了。大兴需要你。”
容铮就立即把赐婚的圣旨拿出来交到谢瑶华手上:“这圣旨你拿着,不管去到哪里,都要记住你是我的人……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出城。”
“还没有计划。”毕竟自己会向官家自荐,这事她自己都没有料到。
“那先回府休息,改天再陪我去见一见柳姨。”容铮轻声,“我想让她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她可以尽情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过的生活了。”
“为什么要等改天?我现在就很想见柳姨。”
柳贵妃一大早就听说官家要给容铮赐婚,而谢瑶华还在昏迷时,她就急上了,若不是她尚算沉得住气,她早就冲去福宁宫阻止了。
谢瑶华和容铮到的时候,柳贵妃正打算去福宁宫,见到两人同时进来,她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一番嘘寒问暖,柳贵妃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自从登上帝位,那人就没干过几件好事,今天总算是积了回德,不然他若是继续作孽,你们这些后代子孙,可是要替他背债的。”
得知谢瑶华是向官家自荐之后,柳贵妃对她的态度更热切了。
虽是同是女子,她希望女子要有自己的矜持与立场,但容铮在她心里就跟自己生的差不多,她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少受点苦,能尽快得到真正的对待了。
如今谢瑶华主动向前走了一步,她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欣慰了。
有这个事打底,所以后来容铮说他们的婚期会推迟一两年,柳贵妃也没有二话,她觉得谢瑶华足够聪明,也有些羡慕。
畅游河山,多美好的四个字啊。
“你比我幸运。”柳贵妃握着谢瑶华,“我也祝愿你能把这份幸运分些给铮儿,他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知道容铮有话想单独和柳贵妃讲,于是谢瑶华借口不太舒服,便去了隔壁小厢房休息。
梅姑将下人屏退,自己守在屏风外。
“特意将瑶华支开,你这是有什么悄悄话想跟我讲?”柳贵妃打了个趣。
“柳姨,他没多少天了。”
“……你这是劝我去看他,原谅他?”
“若我真这么是非不分,那我就没脸再喊你柳姨了。”容铮道,“我的意思是,如今大局已定,我跟瑶华的感情也有了好的结果,所以想问问柳姨,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柳贵妃顿了顿:“……怎么,这还没到那个位置呢,就想着要把我给甩开了?”
“柳姨!”
“行了不逗你了。”柳贵妃收了笑容,“我没别的打算。我这一辈子已经完了,既然都已经完了,那便好好待在宫里,做个懂事不讨人嫌的长辈便好了。”
“前几日我收到急报,柳将军受了重伤,新伤把年轻时的旧伤全扯出来了,很是凶险了一段时日,如今虽没危及性命,但人已经是恢复不了往日的神气。”
柳贵妃垂下头:“早就已经割裂了的人,还说来做什么。”
“年前柳夫人受了风寒,好好坏坏,上个月又再一次病倒,漠北那边的大夫全给她诊过了,药方也换了不少,但是毫无起色。”
“……铮儿,你替柳姨把农大夫或是木兰送过去吧。”
“柳姨,柳夫人这是心病导致的病,她的心病,只有你能医。”容铮握住柳贵妃的手,“路上我已打点好,柳姨什么时候去漠北,只需遣人来说一声便能立即成行,只不过脱不开身,但是好巧,瑶华也很向往漠北的风光。
瑶华如今是我的未婚妻,未来也是您的家人与亲人,有她一路护送,柳姨不必担忧。”
柳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十只手指都攥得泛了白都没察觉。
容铮点到为止,说完这话抱了抱她便走了。
小辈一走,柳贵妃的情绪便绷不住了。
梅姑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主子泪眼汪汪的样子,当即急了:“哎哟殿下他这是跟主子您说了什么啊!”
柳贵妃掉了一顿泪,冷静下来后问梅姑:“梅姑,你还记得大漠的样子吗?”
梅姑是正宗的漠北人,很小的时候便被柳夫人送到柳贵妃身边,她随柳贵妃回洛京的时候,以为自己再过不久就能重回漠北,没想到却是再也没能回去。
她离开漠北随柳贵妃回京的时候不过十岁,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洛京待了七八年,自家主子才撇下漠北入宫为妃的,她都算不清自己离开漠北有多少年了,总之,记忆中的大漠早就模糊,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漫天的风沙,以及那一座座低矮的小土屋,小土屋前,那个瘦小的母亲,她还活着吗?
“我想回漠北一趟,梅姑,你与我一起吧,若是到了漠北,你不想再回来了,那你便留下。”
回漠北……
梅姑狂喜之后又很难过。
自家主子与柳家断交了十几年,现在贸然突然回去,会不会被赶出来啊?
还有自己家里的兄弟叔伯还记得她吗?如果母亲过世了,那座小土屋又被谁占了?
这边柳贵妃指挥梅姑开始收拾东西,另一边谢瑶华与容铮已经出了宫。
来时是策马狂奔,回去时坐的马车。
马车平稳地行进着,谢瑶华展开圣旨看了一眼,放回怀里安置好,挑起帘子,正好与容铮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点点头,还与他交谈了几句才把帘子放下。
青眉:“……主子,您脸红了。”
“……我这是热的!”
青眉没有揭穿,青眉只是告诉她:“郡主,方才家里遣人来报,说是雅雅郡主来府上寻您。”
想必是因为肖雅也收到了赐婚的风声,急急找过来的。
到府门前,谢瑶华与容铮分别后,便匆匆去见肖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