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玉说完这句话,目光再度落在谢与归的脸上。
或许是老天爷都在想方设法帮扶她吧,居然让谢浮光的消息,从林不移的手里露出了惊天大消息。
而且还是实锤的消息。
只要能够让谢浮光和丁家商号捆在一起,那么,国公府定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对付丁家商号的实力。
如此一来,就算是监视住了。
丁家商号最后的终点必然是京城,承国公府在京城的地位,绝对能够彻底压制。
还有赵皇后递送出来的宁家案隐情。
“我总觉得……”谢与归说着就停了话头,没彻底弄清楚前,还是不要乱说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他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为玉嗯了一声,疑惑地看他,“还扭捏起来了?怎么,要把我送去给谁?”
“胡说什么?”谢与归怒了一下,又怂了起来,说:“我想你带着盼哥儿隔三差五的回侯府小住。”
为玉眨眨眼,按照她的理解重新复述了一次,“用盼哥儿当作令牌,自由进出侯府,帮你观察世子爷?还是什么?”
“就观察姐夫。”谢与归换了称呼,“林不移不是说过,姐夫有可能是被下了蛊毒吗?”
他守在谢春和时脑子里都是林不移。
许多话都想起来了。
屋子安静了一瞬。
外面月明星稀,夜风拂过,屋檐下的照亮的灯笼轻轻。
千里之外的北地,已经开始有些入冬的苗头,冷风呼呼吹,街道上都没什么人了。
被接力护送的安哥儿,正待在小院中,坐在台阶下盯着院门。
和平阳侯府比起来,这里没有簇拥着他的奴仆,院子也好小一个。
他被送来后,谢双把他抱着翻看了下,确定人没事,给他安排了些人跟着,就说有要紧事出门去了。
满院子的人都把他当作小婴儿哄着呢。
谢双倒是给他布置了不少课业。
都不会,字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熟了,不过谢双也似猜到了,让他不会就自己玩。
说得好听,玩?
北地这边的方言他听不大懂,倒是被几个孩子捉弄了,他就不想出去了。
真不是他脸皮薄,这些小孩儿捉弄人的手段他一点也不喜欢。
谢游打着哈欠,看他小叔叔预备当干儿子养的人,“小少爷,都过子夜了,我看我小叔叔不会回来了,走,我带你洗洗睡觉。”
冷风拂面,安哥儿抱着膝头,很是倔强,“老师说了会回来的,他不会骗我。”
“他老会骗人——”谢游话还没落地,小院门就被推开。
“老师!”安哥儿跳起来就蹦跶上去。
他虽早慧,到底也是个小孩子,兴奋地举起手要抱,发现谢双本身就很冷淡,和谁都有点淡淡的疏离感,有点尴尬的要将手臂放下去。
谢双其实也愣了下,看小孩儿眼神一寸寸黯淡下来,在他手即将放下去时,将他抱了起来。
他不大|和小孩子亲近,老宅那头的孩子都是小混球,气死人不偿命的。
“老师!”安哥儿很开心,凑近看谢双的脸,真觉得,要以后自个能有一两分相似,京城都得横着走呢!
谢游说风凉话,“小叔叔也没这样抱过我呢!”
谢双一个眼刀给他甩过去,“我还没找你麻烦,你还来找我麻烦了?让你去京城做什么的?回来的挺快的,喜欢北地?”
侄儿带不好,他大哥是要写信骂他的。
谢游缩脖子挨骂,给安哥儿打眼色,让他帮自己说话。
谢双捂住安哥儿眼睛,“少跟着他们学。”又瞪了眼谢游,警告他少教坏孩子。
他抱着安哥儿朝屋里走,“别管旁人说什么,我既是你老师,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做到,有人欺负你,为什么忍气吞声?”
这事儿他一早就知道了,就想看看安哥儿怎么处置,这小子在京城书院被孤立就喜欢不说话自己待着,到了这里还这样,那就没有来的意义了。
安哥儿瘪嘴,“本就是我自己想去和他们玩……”
“还帮欺负你的人说话?”谢双沉着脸,“以后你要跟我学东西,就要长住在北地,是要一直被欺负吗?”
谢游看不明所以的人,“小少爷,你老师让你打回去呢,只要立威了,谁还敢惹你的?”他就说打,安哥儿非叫他回来,还他也被骂跟班狗。
安哥儿再度瘪嘴,“我不会打人。”
“打人在京城上不了台面,在北地是可以的,但在这里,别用你搞丁瑕瑜那套了。”谢双将他放下来,“这几日,丁瑕瑜就要回北地了。”
安哥儿听着丁瑕瑜三个字,腮帮子一下鼓起来,心虚得要命,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她杀你,不是因为你动了她的肚子。”谢双坐下来,敲了敲桌案。
本意是想让安哥儿看过来,让他坐下说话,却看小孩脑袋耷拉的更低,手指捏着衣角,一副非常惊慌失措的模样。
谢游抱着手,靠着门口,用口型无声给小叔叔说:“他胆子可小了。”
也不是小,一会儿,一会儿没有。
谢双让自己声音柔和了点,但是叫了他的大名,“张淮慎,你知道和你不对付的人要遇到了,要如何让自己更有胜算吗?”
安哥儿眨眨眼,扬起脑袋看谢双,“先下手为强。”
“谁教你的?”谢双问。
安哥儿脖子一缩,不敢说话,呼吸都不敢了。
丁瑕瑜这件事,他没后悔,可现在他是真有点怂。
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呗,可是鬼门关走了一趟,生不如死的感觉,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了。
大雨天,冰凉的井水,稍微有点动静,他就得藏到水里。
没人能来救他,雷声在耳边轰隆隆响起。
“谁告诉你的?”谢双再问。
安哥儿小声:“很多人。”
“比如?”
“大伯父,谢家两个舅舅,母亲,还有奶娘……”余光又去看了下谢游,捏着衣摆的手指更加无措地用力。
“那你准备如何先下手为强?”谢双问。
安哥儿目光茫然了。
他乖乖地摇摇头。
这还真不知道……
谢双笑了一声,觉得这孩子真是可爱到他了。
“你谢三舅舅给我飞鸽传书来,说丁瑕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大伯父的,所以她不敢留下来,因此……”
“什么?”安哥儿声音一大,扬起脑袋,嘴巴都能塞下好几个鹌鹑蛋,“什么!”
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瞪大了眼,眼底蹿起小火苗,“她疯婆子吗!”真是发自内心咒骂。
谢双去倒茶的手僵了下,一点没犹豫掐住他的脸,“你都自学成才了些什么,你是要你老子在天上天天给我吐口水吗?”
知书达理的小公子,送到他跟前走一圈,就是满嘴污秽的小流氓,平阳侯爷拼上所有都不会让他好过的。
安哥儿没工夫管这些,浑身都在用力,气得都在跺脚。
“她有病吗?坏了别人的孩子说是我大伯父的,还害的我大伯母……”他语无伦次,“我侯府和他有仇吗?”
什么仇什么怨!
“我大伯父怎么他了?”
“和你大伯父关系不大,不过和侯府关系有点大。”谢双点点头,“好像是有仇,你知道宁家案吗?”
安哥儿点头,闹得沸沸扬扬,私塾夫子明里暗里都警告他们,绝对不要乱说。“和我家什么关系?”
谢双让自己话语简洁,确保安哥儿能听懂、
“丁瑕瑜好像和宁家有关系,自诩是宁家遗孤,说就是你家当年背刺了宁家,所以才导致了宁家出事。”
安哥儿像是被掐着了脖子,跟着呀了一声,像是尾巴又被踩到了,一嗓子平地而起。
“她放狗屁!她满嘴喷粪!她脑子离家出走吗?”
“那还我家背刺他,那我还可以说,宁家要是问心无愧,怕什么背刺?侯府能把北地的地头蛇被背刺了,我不了解宁家,我不了解自己家吗?”
安哥儿气得脖子都红了,侯府说白了,就是后宅里面有点龌龊,可家里当官的人,在外面行走,都是光明磊落的!
安哥儿拿出了平阳侯府嫡长孙的气魄。
“都是攀咬!八成就是宁家真做错了事,我家正常汇报,反被宁家说什么,是杀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肯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是,还自己不能兜住底,还怪别人说出去了!”
“没准就是宁家和坏人有勾结,我家人觉得这样不对,劝了也不听,才去告诉陛下的!”
“她说她是宁家遗孤,那我还说,我也是宁家遗孤呢!北地人都没脑子吗!都不知道辨别下真假吗!”
安哥儿气得惊哇哇叫了好几嗓子,最后把谢游给逗笑了,过来蹲在身边,给他拍着背脊顺气,“我的小少爷可别气厥了去,我小叔叔这是在教导你怎么先发制人呢。”
安哥儿啊了一声,有点没明白,看了谢游小会儿,愤怒渐渐下去了些,又看向谢双,“老师是说……”
他眨眨眼,眼神左右飘忽了小会儿,“我明白了!”
他说的这些话,就应该拿到外面去说。
就准许你丁瑕瑜攀咬平阳侯府,就不许我来质疑你了?
闹大了,就看信谁呗!
谢双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几日我会在家里陪着你。”
他从衣袖摸出个小兔绒的围脖,“天冷了,戴着。”
“是老师给我做的嘛?”安哥儿乐呵呵。
谢双点点头,“算是给你的见面礼了,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
安哥儿前脚到他跟前,过了两三日东西也来了。
安哥儿想起什么,“对了,饭菜还在炉子上热着,我让人拿来给老师用。”
看人走了,谢双看谢游,对侄儿很是无语,“你就看他被欺负?”
“不能次次都我去出头啊,不是你拧着我耳朵说的,只要安哥儿在北地没有性命之忧,都随着他自己解决吗?”
他说着,又很小声的咕哝,“这小子不让打啊,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我都想打他了。”
“小叔叔,你对这孩子是不是太上心了,这要是你的孩子也就罢了,是浮光叔的孩子我也不说了——”
感觉谢双打来的眼刀,谢游一下不吭声了。
“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谢浮光,张争鸣带着你背着我到处玩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你和这两个人其实也没关系?人家为什么带你?我和谢浮光,张争鸣才认识多久?”
谢游顿无地自容。
“我知道小叔叔是觉得他爹是个好样的,又是烈士遗孤,因此乐意帮忙。”好像小叔叔以前和张争流还认识了,但他就听爹爹提过一下,“可是他娘不是好东西啊……”
“都到北地了,还骂娘?还心胸狭隘了?”谢双笑了下。
“我想着把你和安哥儿放在一起,他能跟着你学武,你能跟着他念几个道理,倒是我设想不周了,那明日起,你还是跟着我吧。”
谢游脑袋摇成个拨浪鼓,他才不要跟着小叔叔,天天都没好脸色,就知道训斥他。
“你不是说想要马吗,给你寻回来了。”谢双喝着茶说。
谢游眼睛一亮,“哎哟,小叔叔你这真是,新年都没到了,就给我送东西了,我怎么好意思啊,我就不客气了啊。”
“回来。”谢双叫住他。
谢游心已经飞出去了。
“今年我要我回京述职,你替我守着北地,能做到吗?”
谢游啊了一声,“我?”他指着自个。
谢双:“对,你不是一直说,谢浮光可以,你也可以吗,我给你这个机会,所有人都听你调遣,我预备在京城待两三个月,你可别让我突然就回来了。”
谢游咽了咽喉。
“你爹和你一般大的时候,都已经有军功了。”
谢游眼神一变,“好,我一定守着北地。”
谢双含笑,“别怕,外面不会有情况,你保证里面不生变数就成了,我信你,当然,也允许辜负信任,反正搞不定,就马上给我说。”
谢游:“浮光叔是真的死了吗?”
谢双没回话,倒是安哥儿叫着老师跑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