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什么？你的性子不应该这么磨蹭。”周卫明也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嘴角压着笑，就是不想让她看见。
夏乔做了简单的拉伸，她从最基础的旋转开始。
“别勉强，我可不想害你伤着腰。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立马就告诉我，我们下次再练。”周卫明还有点人性，他知道现在大多数运动员都有腰伤。女运动员的柔韧性比较好，但也经不住每天都在挑战高难度。
有时候拉伸不到位，很容易就伤了。
夏乔蹬冰滑出去，做了一个蹲踞旋转。她整个人慢慢舒展开，就像是一朵绽放的花儿一般。
弓身旋转。
燕式旋转。
周卫明都忍不住想要感谢老天爷，没有让她把旋转给丢了。
她还有一项吃饭的技术。
“别勉强，你给我注意分寸。”周卫明朝着她滑行的方向喊道，“先停下来。”
他的心里都有些害怕了。
这破小孩肯定要开始做贝尔曼了，在国内夏乔的贝尔曼是标志，她的甜甜圈和水滴贝尔曼被很多教练当成是训练模板。只是周卫明没有和这个小孩说过，还是怕她骄傲。
从前的夏乔是骄傲的，甚至还过分自信。周卫明在教育小孩的时候，便很少夸赞。但是现在的夏乔，很沉稳，看不出她眼底的锋芒和野心，她学会了收敛。
小丫头长大了。
可是她在滑行的时候仿佛成为了一把冰刀，破开坚硬的冰面，将自己那些酿了许久的痛苦和坚韧都注入其中，赋予它灵魂。冰刀所向，就是她的心之所向。
“夏乔。”
“舅舅我觉得我可以。”
夏乔不会不自量力，她是觉得自己真的可以驾驭贝尔曼，就像是曾经那般惊艳。
她在弓身旋转八周后，浮足从身后越过头顶，全身呈水滴状。
单足旋转。
非常完美的贝尔曼姿势，她没有丢掉自己的基础。夏乔嘴角弯了弯，她放下腿又滑行了片刻后，提足旋转，右手朝上疯狂旋转，让人看着觉得有一股破碎感，就像是冰面上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她的双手抱住浮足，在冰面中心旋转。
“烛台贝尔曼。”
周卫明确实是有些震惊了，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个孩子可能在养伤的时候也没有丢掉基础训练，她将柔韧度保持在了巅峰水准。掰腿掰得非常漂亮。
他想着是不是自己给她报的那个拉丁舞班特别有用。
夏乔的古典舞是童子功，古典舞要求的柔韧性比旋转要更高。她的那些功底可以维持住她的花滑旋转，她平时没事就在家里拉伸。既然决定要重新站在这个冰面上，那么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她总要有能够让裁判眼前一亮的东西。
啪啪。
场边传来了掌声，那些路人还以为这是滑冰场的学员呢，都在夸这个冰场的技术水平高，教出来的学员居然这么厉害。那些掌声也许只是路人那一瞬间的感触，但是对于夏乔来说，感觉是不同的。
她受到了鼓舞。
“好了，别炫技了。他们都被你震惊了。”
周卫明走到了她的身边严肃地问道：“腰酸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得早点做准备，不能等到出了问题才去注意。我给你预约一个中医按摩。”
“舅舅，你的技术不是很好吗？”
周卫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不和小孩计较，这孩子不知道舅舅的苦心。她长大了，还是要避开男性长辈的。周卫明打算回家和亲姐姐说说，一定要将基本常识科普到位，比如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夏乔就不能是这种疑惑的反应。
她应该秒懂。
“我老了，你让我歇歇吧。反正你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我现在很有钱了。”
中医按摩一次才六十块，他的那些钱可以花很久呢。再说人家是专业的，肯定比她更到位。
“哦。”
夏乔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舅舅变得喜怒无常。她想，这个男的也许真的进入了更年期。
“继续，你别想偷懒。”
周卫明催促道，他见不得人偷懒。夏乔也没想偷懒，她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程淮你来监督，我还要去省队一趟。最近事情太多了，连放假都要开会。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就空了，等到下个赛季初再忙了。”
“周叔叔，你去吧。我会好好看着夏乔的，绝对不会让她乱来的。”
“我相信你。”
周卫明将那电话接了起来，边走边打电话，看上去像是真的很着急。夏乔就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给收了回来。程淮没有上冰，他就站在场边看夏乔。
“下午还有十组跳跃训练，等练完了就回家。”
体能训练就是简单的跳绳跑步，这些对夏乔来说都是很简单的。
她的跳跃还是很糟糕，但是夏乔觉得自己还有救，她有在慢慢变好。曾经觉得掌握不住的轴心，也慢慢找回来了。她有一种预感，只要继续训练下去，哪怕进度缓慢她也能够重回到巅峰状态。
她知道这样的进步几乎是外人看不出来的，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让她的心里都充满了光。
要成为光源。
当世界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后，她自己就能够成为那一盏发着光的灯。
她爱这样的自己。
“今天没有三周跳，你先将地面的三周跳完成后再来冰上尝试。这里摔一跤太疼了。”程淮将训练计划翻到后几页才看到了三周跳的冰上训练，还是最简单的后外点冰跳。
这个进度对她来说已经很快很快了。
程淮有询问过周卫明，如果按照夏乔目前的进度，她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掌握那些技术难度。周卫明坦白说要一年多，她会错过下一个赛季。但是发育关本就是漫长的，她度过了前期最激烈的阶段。那一场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给淹没了，堤坝崩溃。
她就差那么一点，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知道的，我又不着急。”
夏乔在下一个休息时间内趴在场边，隔着护栏和程淮说话。